我搖搖晃晃被你們用胳膊肘架著走是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床上的
喝高了就是記憶有點兒糊塗了
糊塗了就是記憶不管用了
喝高了難受太陽穴噗噗直跳
喝高了胃裏刮台風非得吐個幹淨不可
吐幹淨了目光清爽一抬頭滿天空亮著星星
你們說美女來了還專門讓美女坐在我身邊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暈得都睜不開眼睛了
我雲裏霧裏隻聽見你們嗡嗡嗡亂咬耳朵
我說我喝不了你們非要幹杯
我說我愛喝黃酒不是說我很能喝
我說我喝高了你們說沒事睡會兒就好了
還說讓他到屋子外麵去看一眼星星就好了
還說什麼天空被星星照得透亮是城裏沒有的
可是我走起路來像搖船可是我並不是艄公
我知道我喝高了身子亂抖正發酒寒
嗬我的血亂竄我的四肢抖得像賊
但是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
沒關係的我隻是無法控製
人喝高了酒就高高地控製住了人
我吐了一水池是吧
我吐了一門檻是吧
我吐了一地毯是吧
我吐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是吧
我得歇會兒你們先走你們先走吧
星期六哦對不是星期五
是星期六星期六再喝吧
但我不能再喝了我隻想睡覺
我要睡了我要睡了我想寫詩了
瞧這麼多句子亂紛紛的
一摸到筆就擁出來了
醉愛
時間之神釀什麼酒?米酒——
我希望!因為我曾為它醉死過
一次。
僅僅一次,就改變了我。
第二次?那是我不敢想象之事。
這不同於死的醉,讓我不再
是我,讓靈魂繞太空飛了一圈……
太空在哪裏?應該很遙遠吧。
但更遠的還是我們的約會——
一次又一次,不是被你就是
被我,總之是被一個可能的
理由推遲:米酒尚未釀就,
醉和愛還沒走到同一條路上。
你是我哪一條路上的師妹?
我們共同的導師又是誰?
我們各自的武藝又是哪般?
說愛。說不愛。那都是說說
而已。不要緊的。別往心裏去。
我們隻剩下被時間剩下的時間。
時間逼我們,不想活也得活
下去:隻要你還心存念想——
它沉溺於自身,不同於情欲,
它明白:有幻有空即是空……
我突然有已不在人世的感覺,
仿佛肝髒在心附近隱隱發病。
我病重矣!女兒的一去一來,
讓我在十字路口不知往哪兒走。
我這條活魚,如今卻活在岸上。
我總是鎖緊眉頭,當我一個人
從公園或菜市場,獨自走回家……
孩子,因為你,現在我可憐
全天下的孩子!當然他們也
會長大,也會像我一樣經曆幸
和不幸。這都是生存的必修課。
醉也好,愛也好,是兩個漢字,
而所有的漢字是同一個漢字——
其音形義,令我們嘴唇發麻!
“人間真有醉麼?真有愛麼?”
春天,那麼多花草在互相打聽。
風飛來又飛去,不屑於回答。
一個人。其實人總是一個人。
關鍵是,你是否準備好向萬物
敞開自身:不去操心後半生?
最黑的精華(5首)陳陟雲
一生不變的愛情
那時,他是一張新鮮的紙,潔白,脆薄
有著青草的味道。飄過時
她俯身,在撿與不撿之間,動了三下指頭
便是三十年
時光的銅鏽落滿她的兩頰
重逢時,他是一張色彩斑斕的紙,堅韌,厚重
卻被滄桑擠皺,被風花雪月壓下深痕
她眯起眼睛,恍惚間,眨了三下眼皮
又是三十年
時光的補丁遍布了她的臉
她扳動念珠,如扳動源源不絕的憾念
窗台,一張灰黑的紙輕輕飄臨
伸手而接,滿手灰燼
2010.11.25
九月的憂傷
很多天了,我的憂傷蟄伏於九月的枝頭上
翅膀透明而無力,張開,隻怕被風撕裂
風,帶來九月的雨,落在臉龐上
像手機出現的短信字符
從不顯示真實。雨並不稀奇
當今世界的思念卻是非常的稀奇
被刀刻過的幸福寫在其中
像一幅版畫,讓空間開闊起來
肉體內綻放的花朵,分離於途中的景色
光線的明暗,決定事物的本質
以接近真相的傷感
使時間法則把一盤棋局取消
並重來。加法當然會促進世界的完美
乘法卻讓兩個世界擦身而過
如果你還要什麼荒涼
就告訴我吧!一天隻有一次
一生並沒有什麼輪回
淚水也並不能成為什麼美麗的雪
你我之間,隻有一個謎
誰也無法猜透謎底
2010.9.13
窒息
奔跑中,陷入地層。極其逼仄的
通道,側身挪動
壁的擠壓
手的收貼
頭的彎曲
越擠越緊。越緊越急。越急越用力。越用力越喘不過氣
壁變成鐵。渾然無隙的鐵,密不透風的鐵!
逃!茫然不知所措的手,動彈不得
隻觸摸到,地震罹難者的
呼吸和心跳!
(若能換一個方位,定能看到
一個收攏的鐵盒中,一個人的絕望和掙紮!)
呼吸越來越急促,喘,頓。鐵重壓下來,合攏過來!
頭崩額裂!喊不出的喊,喊,喊,喊
睜開眼睛,胸口依然的壓迫,氣促
一想到壁或鐵,依然的窒息!
2010.10.7
最黑的精華
深夜裏,我們是什麼呢?是兩隻蚊子
突然停在黑暗背部的皮膚
狠狠地,各自咬一口,吸滿了黑色的血液
其實,我們應該進入黑暗的核心
成為唯一的兩顆核子,積聚最黑的精華
沉睡或起舞,都足以構成致命的劇毒
以沉默的字符,蕩開語言的天幕:
“要黑就黑得激越,要亮就亮得慘烈!”
2010.10.19
毒藥
我吞下的毒藥,是一組堅硬的詞語
它們在肚子裏發酵
死亡隨時應驗。死亡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