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看去，李赭正蹙眉喝酒，神情荒遠，一手端杯，一手夾菜，眼神怔怔，好像看向很遠的地方。
秀逸而稚嫩的臉上，有成年人才有的悵然。
李君羨覷準時機，笑說道，“此去十裏，有一深潭臨崖，名喚渡鳥。飛瀑奇瑰，怪石險峻，幽穀寥深，楓樹成熾，臨水照影，令人陶然忘記，心神共醉。二哥塵世鎖心，不如一遊，以解乏悶。”
李赭再盡一杯，臉上微紅，覆下酒杯，以示最後一杯，閉目沉吟，不知答不答應。
李君羨柔灌迷魂湯道，“秋色大好，不可辜負。坐於亭中小酌，總勝過在家喝悶酒。那雅亭由奇石凸起，延至瀑布五丈外，離地十丈高，正是出塵高處。環顧險崖楓林，對飲怒瀑轟鳴，人情俱忘，水霧襲來，腋下生風，不覺微醺啊。”
擠眉弄眼，說得活靈活現，神情向往，仿佛已置身深山勝景。
李赭睜開雙眼，終究點頭應是，起身朝外走去。
李君羨大喜跟上，勾住他肩頭，大肆渲染奇景妙用。
“不對！”
走到練功房門口，李赭忽然停步，猛然抬頭。
“適才說起刀魔君鳳卿，是要讓你知道，專注才是修煉最大助力，而不是資質資源這些。說這麼多，就是要打消你的玩性，我三杯酒下肚，也被你慫恿得找不到北了。”
李君羨奸計被識破，收回肩上的手，臉上賠笑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偶爾放鬆一下，對修煉大有裨益。聖人不是說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李赭冷然轉身，“聖人還說，製心一處，無事不做。”
側身擋在門前，寒著一張臉，朝練功房中央空地，遙遙指去。
李君羨嘴唇蠕動，終究不敢再說，像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走回去。
在中心位置站定，取來了劍，耷拉著頭，有氣無力比劃起招式來。
李赭知他不好受，此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全是裝出來，隻要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可能會心態崩潰，伏地大哭。
至始自終，他依然認為，絕對比不過司徒素心，如何努力都是徒然。
那是種遙遙無期的絕望。
赤雷境五階的菜鳥，橙瀆境六階的天才，一個大境界以上的差距，在熙來攘往的街頭，錯身而過的機會都沒有，還談什麼婚配。
要他重新振作，今天必須打破這層魔障。
李赭走上前去，喝止道，“停止搖擺吧。”
李君羨怏怏停手，嘟噥道，“我這是起手式，慢是慢點，隱藏殺機的。”
李赭道，“你心思都沒有在劍上，說什麼殺機，一個擺動的物件罷了。”
見李君羨悶悶不樂，又說道，“君鳳卿從大字不識的傻小子，變成舉世矚目，人人忌憚的刀魔，可不是憑嘟嘴鬥氣，而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苦修。口訣上的道理，你不用馬上懂，持續不斷的去做，火候到了，自然懂了。現在，你來攻我。”
李君羨一怔，走向牆邊的武器架，去取新手切磋用的木劍。
李赭不耐煩道，“不用換劍，好像你手中的鐵棍，真能傷到我一樣。”
李君羨又一愣，扭頭道，“二哥，刀劍無眼，我是怕你傷到我。”
李赭道，“我從不用劍，就憑一對拳頭，傷不了你，最多打斷幾根骨頭，睡幾個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