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怎會知此琴曲?”雲玦一時犯傻,竟如此問到。而慕容瑾僅是提點了一句:“那你又是從何學的?”
她怔住了,是啊,她可以由母親生前侍奉的婢女教授,他亦同。
此曲大致可分為三,一是新婦入夫家後,頗受疏遠,終日愁苦哀歎,覺這般度日如年的時日唯有此生盡,才得有終。二則是新婦與相似處境的另一女子相遇,並相談甚歡,成為知交。三是二人於夕陽殘景中許諾,等年老之時,互為彼此解乏,度了餘生。
雲玦細細回想著,她料想是母親將鍾姬視為至交,可頗為嘲諷的是,母親喪命還不是因鍾姬所害,其所願的年邁之時,仍情如姐妹般同在夕陽下悠然品茶,已再無可能。
玦兒雙拳緊握,她咬牙問到:“大王,當初告知你此曲之人,可還曾與你說些與鍾姬相幹的它事?”
她以為慕容瑾許會為鍾姬辯解,亦或是編造一二事,為鍾姬美言,可不想,他竟一麵向床榻走去,一麵似是有意避開,說到:“今日我乏了,不想多言!”
話語剛落,他已然入塌撚過被褥。
“如此看來,你是知曉你生母鍾姬所為的惡事,都恥於言起了吧。當年讓鍾姬伏法之人,你是欲一個個加以報複,我偏不讓你得逞!”
心底暗暗思著,她也近了床榻,可慕容瑾已是故意占據了大半,無奈,她隻得蜷縮於一角,也裝作欲睡得樣,小坐片刻。
一個時辰之後,雲玦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發覺本在其一旁的慕容瑾已是不現身影。
喚了宋琰入內,聽得她到:“代王在院中都以習武近半個時辰了!”
見她麵有犯難之色,雲玦問到:“不必顧忌,但說便是!”
“聽張將軍言,大王此時辰練劍,均是心煩意亂、惱怒所致,又加之早前你二人的琴瑟相和之事,奴婢是欲問大小姐是否惹得大王不快了?”
宋琰並不知那琴曲由來,隻曉是她最喜的。
“我怎知代王因何不悅?不過既然他正習劍,就和我同去一探吧,留於屋中也是悶得很!”
遠觀多時,直至寒意讓自個近瑟瑟發顫了,才令宋琰攙著自個回屋。
然此時,身後傳來了慕容瑾的話音:“王後既然來了,為何不和我同練,權當驅寒!”
本以為自己躡手躡足而來,是無人知,卻不成想他竟一直知曉寒夜中立著一人,注視他良久。
雲玦欣然應允,可幾回合下來,確是難以招架,常作後退。
那一招一式中所現的怒火,若非是因早些時候,她相助家弟雲仲而至他難堪?
或者,琴曲讓他思起了鍾姬,因認定鍾姬是她父親雲舉所害,才將滿腔怒火發泄於她?
思忖之間,稍有留神,雲玦因慕容瑾長劍刺來,摔落於地,隻要再稍加近些,便可刺破她喉,可他言語間略顯無奈到:“王後記得勤加習練,日後本王還盼與你多過幾招!”
夜尚深,可睡意全無,索性入了書室翻閱幾頁。宋琰不肯離去,說是不忍王後獨自一人。
執拗不過,也唯有讓她留下。難以凝神時,她餘光望去,卻見宋琰雙眸含情,笑意盈盈難以自抑,手中緊握著一短笛似是發愣。
輕喚兩聲,竟如充耳不聞般。
雲玦至其身側,掣肘了一下,宋琰回過了神,裝作離去幾步為大小姐備盞溫水。
玦兒欲奪過短笛,可她卻不依,反是將它揣入了袖口,並閃爍其詞到:“王後,笛是奴婢父親所贈,顧不便……”
雲玦是不願強人所難之人,既然琰兒如是說到,許了她暫離片刻。
夜色愈發的濃重,溫茶暖身後,批了件厚實的外衣,伏於幾案上竟沉沉睡去了。
許是這一日著實太過勞累,醒來之時,記得天已微明。燭火搖曳中,卻覺察自個已然臥於軟榻上。欲坐起,才留意到不遠處正立著一人。
“代王?”試著喚了一聲,然入耳的卻是略顯冰冷的話語:“昨夜宋琰不過是命人多備些溫水的片刻功夫,你既然於幾案上睡去了。她難以一人之力攙你回屋,顧來尋我,我不得已,隻得將你由書室抱來!”
雲玦應了一下,而心底的怨恨卻在此刻消弭大半,許是因見了他眼旁的黑圈,雙眸中的紅絲。慕容瑾竟會守在自個塌旁數個時辰,不免讓她初次自問:“代王真是如父親所言,和其生母鍾姬一般,是一心謀私利不顧他者的惡人?”
雲玦正低眉間,慕容瑾則是猶豫再三出口到:“你當真要與我同去代地?”
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即是如此,在長安餘下的幾日,你歸雲府小居吧,盡孝丞相跟前,日後去了千裏外的代地,一年中你父女相見之時恐也不過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