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散.步(1)(1 / 3)

自從搬出大院,每天晚上的散步,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圍著大操場轉了(秋有桂花,冬有臘梅,安靜清潔,令人懷念啊),而是改成走街串巷,與市井嘈雜為伍。

最初很不習慣,走兩步就要避讓汽車、電動車或自行車,總之得讓輪子們先過。現在半年過去了,好像……還是不習慣。

但無論怎樣,也不能在我們那個像籃球場大的院子裏散步啊。那樣的話豈不是像放風?我可不想當女版華子良(也許70後的都不知道這個人吧?渣滓洞裏那個為革命裝瘋賣傻的地下黨,每天在監獄院子裏跑步傳遞情報,嗬嗬)。

當然,住在街上有住在街上的好處,比如我們那條街,不過一兩裏長,光超市就有三家,互惠、紅旗、東風。洗衣店也有三家,美發店也有三家,時裝店也有三家,還有擦鞋的、賣雜貨的、修自行車的、賣中藥的、送快遞的、賣彩票的,等等,花色品種齊全。對了,屬茶室最多,起碼有六七家,肯定是因為麻將客多。

所以,在這樣的街上散步,雖然很鬧,很灰,也不安全,但也有好處啊,除了可以順便買東西,洗衣服,也可以隨時觀察生活。

比如走了沒多遠,就遇見一個賣大餅的年輕男人。看那餅厚厚實實,白白淨淨的,就忍不住停下來問,你這是什麼餅啊?回答:山東大餅。自己烤的嗎?是自己烤的。

看我們好奇,年輕人笑眯眯地說,我在山東當了五年兵,就學會了烤大餅,退伍回來就幹這個。爐子是自己糊的,麵粉是讓戰友從山東買了運來的。星期一到星期五在你們這一帶賣,星期六星期天去某某幹休所賣。

我們當即買了兩斤。走過去以後先生說,這樣的人就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安定因素。我說你這話怎麼像政府官員說的?

不過,看到這樣的人,我心裏也很愉快,並打心眼裏尊重他。

以後幾天,我們從那兒過,都要看他在不在。如果在,總要買點兒他的餅(味道確實不錯),然後跟他聊兩句。他說他一天可以賣七八十斤(四元錢一斤),我們立即為他算了筆賬,收入應該還不錯。但願城管不要找他麻煩,讓他安安心心地靠勤勞過日子。

接著往前走,是大馬路。如果要去那家大超市,就得過十字路口。我們站下來等綠燈。

這時我看見一對老夫妻,有六七十歲吧,手挽手走在我們前麵。不是女的挽男的胳膊那種傳統式的哦,而是手手相握那種明星式的。我覺得新鮮,就指給先生看:你看,人家老了還這麼親密。可是我話音還沒落,他們就手手相握著闖過了紅燈。先生馬上笑說,你看,人家老了還闖紅燈。

我發現中國色盲很多,紅燈亮時,照樣往前衝。不識字的也很多,在超市,樓梯式電梯的中間,總是畫著一道黃色的線,那意思是告訴你,一邊是站立的,一邊是通行的。但沒人理會。於是有的超市就在入口處寫明:請靠右站,左側通行。但還是沒人理會,照樣並排站立,把電梯堵得死死的。我注意到,堵在那兒的大部分還是年輕人。真讓人遺憾。

一般我們不過十字路口,而是圍著住的那條街轉。轉到後街,時常會遇到賣花的。我已經很久不買花了,看到有紫色和黃色的菊花挺漂亮的,就停下來問價。賣花的也是個小夥子,他說了價錢後我習慣性地說,少點兒吧。他不吭聲。我選了菊花,又想買玫瑰,買了玫瑰,又覺得應該搭配滿天星。全部拿在手上後跟他還價,他隻說,滿天星貴的。我說那一共多少呢?他不說話,我隻好主動說,一共給你20元行不行?他點頭。

走過去後先生又發感慨,這麼老實,怎麼做生意啊?

是啊。也不知這小夥子一天下來能掙多少?像他們這樣,多半是天黑後才敢上街的,一個晚上幾個小時,也不知能賣幾把。也許是不得已吧?

趁著天黑出來的,還有賣燒烤的,賣影碟的。賣燒烤的我有點兒煩,不是因為不喜歡吃煩它,而是它汙染環境,一邊烤一邊賣,油煙味兒彌漫了半條街。但是想想人家也不容易,不發牢騷了。

如今賣影碟的,真是比賣白菜蘿卜的還多。有時一條街能站兩三個。一輛自行車就裝了一大堆,各種電視劇電影,也有教學片紀錄片,琳琅滿目。好多電視劇都搶在正式播出之前開賣的,顯然是盜版。但現在這個盜版的陣勢,似乎很難控製。所以,我對網上盜我書的版,並沒有理直氣壯去聲討,畢竟,自己也看了盜版碟的。

我站下來看,那個賣碟的女人馬上討好地說,美女想看啥子?我一眼看到有一張碟上,孫紅雷同誌提著槍瞪著小眼兒在看我。我就問,這個是新出的?她馬上說,新出的,好看得很。接著她像甩飛鏢似的朝我甩來:《50玫瑰》《愛無悔》《蝸居》《夫妻時差》……邊甩邊說,這些都是你們愛看的。我一看,盡是離婚啊,婚外戀啊什麼的。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愛看這些啊?她說女的嘛,都愛看言情片,男的嘛,都愛看槍戰片警匪片(比起那個賣花的小夥子,這位又太能說了)。我說我就是喜歡看槍戰片警匪片。她一絲驚訝都沒有,立馬又甩出一堆警匪片給我,我連連說不要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