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僻靜的後院。
晉雙城負手而立,周身都散發出一層陰冷的氣息。
幾個黑衣人單膝跪在他的麵前,垂首不語。
半晌,晉雙城終於開了口,聲音雖淡漠,語氣間卻透著無盡的淩厲:“本王說過的,要活口,你們都忘記了麼?”
領頭之人道:“屬下們確是不小心,失手殺了傅承毅,而沈依霜她……她也是自己跳入冰河之中,所以……”
“失手?自己跳入?”晉雙城打斷他的話,鷹眸中厲芒一閃而過,倏地抬起手,一掌擊向了那人肩胛處。
砰地一聲,身體飛出了幾步,又重重落在地上,鮮紅的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晉雙城一把抽出腰間軟劍,跨步上前,手腕疾轉間,便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卻又戛然而止了。
領頭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抽搐著,嘴角血流不斷,周圍跪著的幾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手筋腳筋皆被晉雙城割斷了。
晉雙城收劍而立,表情陰戾森然:“這便是辦事不利的下場!你們聽好了,現在去找沈依霜,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幾個黑衣人應聲領命,然後抬起領頭之人退了下去。
晉雙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才出了來,剛出來便有侍衛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麵色微變,揮退了侍衛,徑自快步去了書房。
書房內站著一個人,一身鵝黃色的錦衣,黑發如墨,紫金冠飾,背對著房門,正抬頭看著牆壁上的一副山水畫。
晉雙城朝那人躬身施了一禮,“皇上。”
景帝緩緩轉過身,狹長鳳目瞥了眼一旁的錢公公,錢公公會意,忙弓著身子退了出去,並將門從外邊關好。
“秋太師的大兒子秋雁石死了,雙城可有聽說?”景帝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晉雙城心裏升起一絲不安,麵上卻為顯露半分,隻道:“臣下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是麼?”景帝邁步來到晉雙城麵前,唇角微微抿起,似笑非笑:“晉雙城,朕記得曾警告過你,這,將是最後一次。你是沒有聽明白,還是——故作不懂?”
晉雙城知道景帝定是猜到了自己所有的計劃,可他仍是咬緊牙關,心一橫,道:“臣下——不明白。”
景帝鳳眼微眯,忽而朗聲笑了起來。他一邊笑著一邊走到書案前,止住了笑,緩緩道:“雙城,朕對你的百般袒護,你,從沒有感覺到麼?”
晉雙城不料景帝會突然這麼說,心念轉了轉,卻道:“皇上乃公正嚴明之君,臣下不敢妄斷皇上對臣下的袒護。”
話音剛落,隻聽嘩啦一聲,一隻茶盞摔在晉雙城腳邊成了碎片,由於摔得力氣夠大,有一塊兒碎片擦過他的臉頰,劃了道很小的口子。
景帝眸光陰寒,厲聲道:“朕知道從前對不住你,如今也想方設法想要彌補。朕給了你足夠大的權力,你種種所為朕都看在眼裏,卻也從來苛責過!上一次你謀害秋方炎,朕替你壓了下去,而這一次,你竟殺了秋雁石。你一次比一次過分,想要挑戰朕的極限嗎?!”
聽到景帝說到從前,晉雙城不由攥緊了掌心,從牙縫中吐出了幾個字:“臣,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景帝盛怒,重重拍向書案,食指指著晉雙城,狠狠道:“你竟如此不識好歹,朕又何必再對你那般容忍!”
說到這裏,他來到晉雙城身側,微偏過頭,聲音恢複了平緩,卻透著無盡的冷意:“晉王聽旨。”
晉雙城屈膝跪下。
景帝負手而立,居高臨下道:“著晉王三日後赴南郡,行監察之職,兩年之內不得回京!”
晉雙城全身一僵,抿了抿唇,方道:“臣,遵旨謝恩。”
景帝一甩衣袖,邁步而去,走到門口時,停住,微偏過臉,道:“秋雁石的屍體已抬了回來。秋方炎遭此喪子之痛,大病一場,已決定辭官退出朝野。晉雙城,你的目的,終是達到了。”
晉雙城也不回頭,亦未應聲。
正如景帝所言,秋方炎的退出,正是晉雙城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結果,可是,他自己也因手下的失手而落得遠赴南郡的結局。
這場他設計了許久的局,又是誰輸,誰贏?
多行不義,必自斃。
晉雙城驀地想到這麼一句,心頭一震,卻勾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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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石的屍體被抬回了太師府。
他的睫毛垂著,那麼安靜,好像睡著了一樣。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損,臉頰和脖頸上有著細細的傷痕,背脊上的那記飛鏢還沒有拔出,血卻早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