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愛是一封永遠寄不出去的遺書——讀王晴《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劄記(1 / 1)

寫作是一個向內心跋涉的行程,多數人都會從一個起點出發,向多個目的地行走,到達不同的景致裏,用累積的行走拓展視界,一點點使自己的文字完美厚重。

也有一些人,選定了某個未知的旅行地址,便不再回頭,一直深入,遇到沼澤或山石也不停下來,直至進入內心的某個夜晚,或是情感的傷口,或是漫無邊際的絕望,走不出來。想來,這樣的人,便是所謂的文藝男女,偏執稍顯蒼白,堅持而又兼荒誕。他們或被寫作傷害,或被感情傷害,總之,他們敏感、脆弱,屬於都市情感易碎品。

翻看這本《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有黑暗中冒險的氣息。寫作者王晴將自己切開來,一片一片,鑲嵌在文字裏,成為內心照相簿。我喜歡這未知的文藝氣息,像一首歌謠的開頭部分,帶領我們,進入某段傾訴裏。

王晴在小說的開篇便寫了一封遺書,這幾乎是對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的一個留言。一個在內心裏跋涉累的人,一個在物質生活裏遇到精神困擾的人,一個情感無法得到豐沛雨水的女人,她用理智而清晰的筆墨,給自己的親人、友人,甚至相遇過並微笑著點頭的陌生人寫下了這樣的遺書。然後,她遇到死亡,和另起一行的勇氣。

故事也是從她的另起一行開始的,在小說裏,又或者在現實生活裏,王晴遇到了她生命中的一味解藥,她的君王,她精神的儲藏罐。

這部小說的結構簡單,似乎顯得缺少起伏的框架,像一條沿途有好看風景的河流,獨獨少了一些曲折的美感。

王晴是一個內心豐富的人,一次情感的磨砥給了她看世界的梯子。對於世事,她有一種出離的姿態。這注定了她的寫作不會陶醉在光怪陸離的物質生活裏,或者傳奇十足的都市聊齋裏。她的寫作充滿了思辨,哪怕是遇到了中意的男人,哪怕是內心已經被溫暖,她的文字依舊是淡淡的,像隨時可以抽身出來看看自己:“行至樓下,他竟沒有任何突兀地,停車,鎖車,像回自己的家一樣自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上樓。手掌溫暖,懷抱寬闊。一個有靈魂的人,無須像那些徒有空殼軀體的男人,為想得到一個女人費盡心機,有人用的是手段,有人用的是心,這個差別極好分辨。”

看到這樣的一段文字,王晴的模樣清晰起來。這是一個隨時都準備著遇到懷抱的女人,可是,她卻對那個張開的懷抱挑剔之至。又可是,一旦選定了,她又會陷入其中,成為愛情的主語,似乎想占盡所有的形容詞、好聽的情話、濃度誇張的糖分,甚至是永遠不過保質期的長久。自然,這是超現實主義。好在,她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小說裏,安排了一個又一個小悲歡。

在《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一書的後記中,王晴寫道:“這本書,我寫得無比快意,附身女主角之上,成為了其中一分子。我是她,她是我。同時她又不是我,因為更多時候的我一抽身,就必須回到現實,就看到了指向淩晨四點的時鍾,我想我該睡覺了。可惜,我卻失眠了。”

愛情,事關身體的一場記憶,它自然關涉陷入者的睡眠,但它更是寫作者自己的一封遺書,即使是將所有的情話說盡,將全世界時鍾的按鈕都停下來,它也會成為過去,成為時光裏的點滴灰塵,隻有我們停下來,擦拭自己的青春時,才發現,我們已經走得太遠,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寫作者王晴最後悵然地寫下了這本書的名字: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

啊,啊,啊,那好吧。

《別了,我的文藝女青年》,王晴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年12月第一版,定價2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