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詩人隱於市——李少君詩集《草根集》閱讀劄記(1 / 1)

這是一個沒有詩意的時代。詩人活著,詩歌卻死了。

除了中小學課本之外,詩歌幾乎被當下的媒體殺掉了,我們看到的世界多是有毒的(仿佛最近又發現一些食物是有毒的),要麼,便是關乎物質的,超市裏的東西一個個指向私人的欲望,和精神有關的東西進入不了日常生活。

詩歌太輕了,輕得成為一個私人的秘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認識的朋友中,有一小部分,一直恥於承受自己是個詩人。

然而在這樣一個惡性循環的時代裏,我很慶幸地讀到了李少君的詩集。作為一本知名人文期刊的主編。他有過多種創作的嚐試,均有過不菲的成就。然而究竟是什麼原由使他一點點放棄,隻剩下詩歌創作了呢。

作為同事,我離他很近,經常看他去遙遠的地方和一群詩人聚會。他熱愛詩歌,並為之奔走。他享受這種唐詩般的生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是草根的,是有漂泊感的,是一種找尋的,是一種逃避的。

翻開李少君的詩集《草根集》便能找到答案。

一直以為散文寫作是個人史,然而詩句也是。詩句是風過內心時的一些小波浪。是的,每一個閃念和漣漪都關乎寫詩的人。閱讀《草根集》,便檢閱了作為詩人李少君的一些個生活的斷麵,或從容,或激情,或傷懷,或歡欣,或浪漫,或暗淡。這些即時產生的片斷拚貼出這個時代的一些共性。

李少君喜歡行走,山間,湖上,他有一句很好的話,需要抄錄一下:“自然是廟堂,大地是道場,山水是導師,而詩歌就是宗教。”作為詩人的李少君一直在大地上行走,找尋他丟失的過往,找尋屬於他自己的磁場,以便建立道場。

他有一首詩特別田園,叫做《隱居》。錄在這裏:晨起三件事/推窗納鳥鳴,澆花聞芳香/庭前灑水掃落葉//然後,穿越青草地去買菜/歸來小亭讀閑書//間以,洗衣以作休閑/打坐以作調息/旁看嬌妻小烹調//夜晚,井邊沐浴以淨身/園中小立仰看月。

這首詩幾乎是現在版的陶淵明,然而,寫詩的人卻在都市裏忙碌。除了一本刊物的主編,李少君有更多的社會身份,每一個身份都關乎榮耀和物質。正因為此,寫出這些詩句至關重要,李少君用詩句建築自己的願望。

在被大家廣為傳誦的《抒懷》一詩裏,李少君直抒胸臆,寫下了自己的理想:“我呢,隻想拍一套雲的寫真集/畫一幅窗口的風景畫(間以一兩聲鳥鳴)/以及一幀家中小女的素描/當然,她一定要站在院子裏的木瓜樹下。”

果然,在城市的水泥建築裏寫詩,他無法不將自己的目光駛向窗外,或者更遠的地方,一次遠足時流戀忘返的鄉村院落,這個時候入了他的詩句。

李少君的詩和這個時代反差很大,他的詩不濃鬱,幾乎是淡墨,看到鳥兒被幾朵雲彩收納,便想到歸宿,想到宗教般遙遠的情懷,淡淡地寫下了這樣的一首詩:《朝聖》,一條小路通向海邊寺廟/一群鳥兒最後皈依於白雲深處。是的,這首詩隻有兩句,沒有故作高深,沒有偏僻而舞蹈的字詞,卻有了一種莫大的磁場吸引我們,讓我們的內心安靜下來,跟隨著他筆下的鳥兒飛翔,跟著著他筆下的雲彩博大,吸納一切。

《草根集》是一冊散發著青草氣息的詩集,寫下這些詩句的時候,作者李少君有時在小旅館裏,有時候在下雨的涼亭裏就著雨聲寫在紙巾上,還有時就是在山坡上,或者草地裏坐著。

詩歌的“草根性”是李少君近年來一直提出的一個關鍵詞,它的意思指向詩歌進入一個草根化,不再玄妙,不再承擔政治意義上的抒情。總之,草根,總能延伸出一些青草氣息的舒適感,和讓人向往的隱秘氣息。

而這冊散發著青草氣息的《草根集》也果真帶著這樣的野地氣息,寫作者李少君從遙遠的一個湖泊回到城市。第二天便和我們坐在一起開會,討論中國當下的熱點問題,挑剔而又不得不妥協在擁堵的城市裏。

我知道,在內心裏,他一直居住在他的一些詩歌裏,他是一個隱士。

《草根集》,李少君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7月版,定價:1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