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留得青樓博盛名(4)(1 / 1)

巴爾加斯·略薩本人年離婚,次年與第二任妻子帕特麗夏結緣,她有一副拉美典型的、讓男人想入非非的性感紅唇。《情愛筆記》中的尤物盧克萊西亞既是阿爾豐索的繼母,又是利戈貝托的第二個妻子,顯然集胡利婭姨媽和帕特麗夏兩者於一身。讀者幾乎說不清哪些性體驗是他的虛構,哪些出自他的親身經曆:對他來說,同性戀(不包括雞奸)也好,長幼戀也好,意淫癖、目淫癖、窺淫癖、異裝癖也好,隻要不是虐戀,都不能簡單地用“變態”二字去打發,它們是欲望的各種變形,盡興地釋放它們,能讓個體——尤其是遭受社會環境或個人逆境凶險壓迫的個體——得到雪中送炭般的拯救。

這就是性愛促使人完美的地方:首先是關係發生的自決和平等,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性的真誠——或可說,忠實於自己的欲望。巴爾加斯·略薩坦蕩地談論他與姨媽的戀情,他認為清純少年倒在性感母親的懷裏,不啻是個完美的開始,可通往一種無拘束的、奔放的、富有想象力的性情人生,“性愛的開始在一個人的曆史上是一個根本時刻,這種開始愈是完美,施與他人生的效果就愈佳。”在七旬高齡上,他依然帶著帕特麗夏東奔西走,一會兒擔任國際自由基金會的主席,一會兒去玻利瓦爾大學領博士銜,順帶批評查韋斯政權,新作還連綿不斷,可謂精力充沛。《情愛筆記》裏的利戈貝托在健朗、博學和想象力方麵,真可謂他本人的化身,但作家自己說,他比憤世嫉俗的利戈貝托更懂得享樂,享受前輩和同輩人的藝術和文學之樂。他甚至暗示,多彩的性愛是利戈貝托這種情趣高尚的知識分子所應得的禮物,它刺激了後者的思想和藝術靈感,助其在拉美的語境下發出反抗獨裁、抵抗庸俗趣味的壓迫的聲音。

文字中的“青樓”已變成了某種逝去的象征。倒不是說名作家逛過的窯子就比圖書館還聖潔,但它確實比任何一棟現實中的性交易場所更配得上精神牽掛。待到軍政府的狼煙散去,《情愛筆記》把性的舞台搬到了寧靜的室內,搬到了絳紅色的天鵝絨床單上——讀過小說的話,你一定會記得那許多隻與盧克萊西亞的豐腴肉體繾綣一處、舔舐著蜂蜜的小貓。那不再是青樓裏的即刻縱欲,而是一種有時間延續力的性愛,處於凝視之下的性愛,一次次向完美的高巔發起衝擊,而巴爾加斯·略薩就站在輝煌的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