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迅速變遷的年代,葬禮是鄉下抵製變遷最頑強的一種禮俗。相比起已極大地“現代化”了的婚禮,葬禮的變化要微弱得多。當然,年輕一代的女性還是越來越不會哭喪了(她們現在大多隻會啜泣或號啕大哭,在老輩看來是“弗會哭”),有些喪家也開始在鎮上酒店宴請,而不再是自己操辦了,甚至冥幣也出現了新內容(諸如“地府銀行信用卡”和“冥府機動車駕駛證”),但最重要的還是火化後不再捧回家裏供在堂屋或埋入村裏地頭,而是在殯儀館舉辦追悼會後直接埋入公墓。這使得人們不再像我小時候一樣,有時還會在田間的土墩上看到露出地麵的骨殖甕或墓牌,或在家族的堂屋裏看到列在兩邊的祖先照片。
在城市社會,一如我二十多年前所初次感受到的那樣,“死亡”的儀式大不一樣。事實上,你能隱約地感受到“死亡”在現代社會中逐漸隱退。不僅醫藥技術的發展提高了預期壽命,更值得注意的是:現代城市人的視野裏已很少會有“死亡”出現。和我幼年時在鄉下不時會觀看或參與葬禮不同,在現在的城市社會,大部分人多年也難得參加一次。這不隻是因為人的親屬網絡崩解萎縮了(因而遠親的葬禮你恐怕不用參加了,少子化又使得遠親數目本身也減少了),還因為“死亡”本身已被逐漸隱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