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七情(2 / 2)

“我是來同大師談心的,或者說,是來為大師解決心底的牽掛的。”慕小小走近他,跪坐在前麵的軟墊上。

甄臻的眼底有片刻的波動,但很快又歸於平靜:“這位小施主的話很奇怪。”

慕小小笑著搖頭道:“若說奇怪,大師你才稱得上,不是麼?”

聞言甄臻摸了摸自己右邊的長發,神態仿若清水一般平緩:“看似奇怪,卻是合理。僧人的存在就是堪破這紅塵,為芸芸眾生解答人生困境,替佛祖普渡眾生。既然身在紅塵,心在紅塵,為何又要與這紅塵割斷聯係?貧僧的這一半頭發便是貧僧存在於這紅塵當中的證明,而這空蕩蕩的左邊,便是貧僧堪破紅塵的體現。”

指了指那碗酒,慕小小笑眯眯道:“那大師你這酒該如何說呢?不會要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吧?”

甄臻搖了搖頭,右手執著一串佛珠“阿咪陀佛”了一聲,答道:“佛曰,人生有七情,愛恨嗔癡貪念狂;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憎恨,求不得。人生的大喜大悲隻有經曆過,才知道生命該是平靜最好,就如同這酒,隻有喝過醉過,才知道茶的平心靜氣。”

靜默了一會兒,慕小小勾起指頭敲了敲表麵光滑的木魚,笑的眉眼彎彎,這個人,也真是口是心非的厲害。

“既然大師說的這是佛門之語,那麼我也要送給大師一句話,叫做‘愛不離憂,憂生於怖;離憂怨無言,愛恨兩成空。’。”頓了頓,慕小小目光灼灼的盯了他一會兒,看著他忽然有些顫動的指尖,繼續道:

“這句話還要套用大師你家佛祖的話來解釋,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大師你說得對,僧人是替佛祖來普渡眾生的,所以他們要在紅塵中修煉,但是大師,隻有萬念皆空,心中了無牽掛才能堪破紅塵。但是你這頭發不是你人留在紅塵的證明,而是你心裏有放不下的證明。”

“大師,你的眼裏有不甘與落寞,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僧人應該有的。因為你心裏有愛,所以你恨,你家破人亡,前程盡毀,所以你心有不甘。大師,難道這些年,你都沒有想要見到某個人,或者是親眼看到某個人的信嗎?”

“啪嗒——”一聲,甄臻手裏的佛珠落到了地上,手僵在空氣中不知道怎麼動。

“甄臻,你真的放下了嗎?”慕小小斂住笑容,認真的看著他。

甄臻歎息一聲,無奈得笑開了:“施主……真是,揭了貧僧的殼兒了。”

慕小小被這話逗笑了,從袖袋裏拿出了一封已經泛黃了的信箋放到小桌上:“大師,這殼兒可是你自己露出來的,信就在這裏,要不要看,就是大師的選擇了。”

甄臻目光鎖著那信箋,手指覆上去還有些輕微的顫抖,垂著眼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她……還好麼。”

“身處泥潭,卻能靜享一方,隻差這麼一件事未了。”慕小小如實回答。

仿若珍寶的捧起那封信,甄臻如釋負重:“那樣,便好。”

……

當晚,慕小小就去了妍妃那兒,傳達了甄臻的話,順便還將甄臻手裏常拿的那串佛珠帶給了妍妃。

妍妃輕柔撫摸著,淚眼迷糊著輕聲呢喃:“那樣,便好。”

回到自己的住所,容卿還沒有走,慕小小便把這件事說給他聽,覺得兩個人如出一轍的話最是奇妙。

容卿卻是看了看窗外一輪皎潔明月,說了一句讓慕小小難以忘懷的話:“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有時候不用多言,甚至不用相見,隻要對方尚且安好,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