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風鈴叮咚(1)(2 / 3)

在這裏,最動人的,除了美麗,還有善良和真誠,字裏行間,書來信往,時時處處都浸潤著、散發著、彌漫著當今“世內”最最缺乏的人文關懷。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看重朋友之間清純如冷泉,濃烈似熱血的真情實意。

然而,我的腦子裏還在反反複複地思忖著另外一個問題:我能對得起你們那沉甸甸、火辣辣的“敬重”嗎?顯然問心有愧,可是我卻願意盡心竭力擔當起這份敬重,起碼不能傷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心。

當我就要打完這篇文章的時候,窗外已經響起環衛工人清掃馬路的掃帚聲:嘩,嘩,嘩——在寂靜的黎明中聽得格外清晰,讓人不禁想起一堆又一堆的殘枝敗葉,於是希望那些環衛工人還是手下留情的好,切莫把樹葉都掃走了,冬去春來,它們還會在這裏複萌生命的,恰如龔自珍詩雲:“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哦,落葉無聲,落葉有情——付出生命的擔當,收獲永恒的敬重。

倚天萬裏稼軒劍

謝曉

(一)

對於文學,我始終愛好著。

可是由於文學之外的原因,這種愛好有時竟顯得如此偏執甚至狹隘。譬如:比較中國文學和外國文學,我相對喜歡前者;比較當代文學和古典文學,我相對喜歡後者;在中國的古典文學中,我比較熱衷詩詞歌賦;在曆代的詩詞歌賦中,我比較偏愛北宋的詞。

其實,對於宋詞我也知之甚少,隻曉得那時興起了以蘇(東坡)辛(棄疾)為首的豪放派詞風“橫絕六合,掃空萬古”,是中國文壇上的一大奇觀。

當然,即便同是豪放派的詞人或作品,我依然有著自己“非文學”的價值判斷和審美選擇。

一方麵,我讀熟了蘇東坡的“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李煜的“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陸遊的“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另一方麵,我也記牢了嶽飛的“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宋江的“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文天祥的“堂堂劍氣,鬥牛空認奇傑”。

然而我卻覺得,前麵幾位的文學成就斐然,可是誰也沒有真正帶過兵,打過仗,於是字裏行間似乎缺少了點血色和豪氣;後麵幾位倒是武功卓著,壯懷激烈,但仗打得久了,文心總在馬上顛簸,於是佳篇有限,流傳甚少。

那麼,究竟誰才稱得起中國詞壇上的大文豪暨大英雄呢?竊以為,曠世亙古隻有一人——那就是詞中之龍,人中之虎的辛幼安,那就是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辛稼軒,那就是“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的辛棄疾!

這便是我的敬仰:文學的英雄和英雄的文學。

(二)

辛棄疾比蘇軾整整晚了一個世紀。百年滄桑,此時的宋王朝已經由鼎盛轉向衰敗,然而,這卻是一個造就英雄的時代。於是,辛棄疾便比蘇東坡有了大悲憤大慷慨大豪放。他出生在金人統治的山東,二十歲剛出頭便拔劍而起,率眾抗金。他曾單騎追殺賊寇首領,也曾帶領五十驍騎直搗金兵五萬人的大營,生擒起義軍的叛徒。正是這些金戈鐵馬的浴血廝殺,才使得他胸中大氣磅礴,筆下豪情激越。辛棄疾流傳後世的愛國詞章,正是以抗金複國的劍戟為筆血淚為墨的宏篇巨作——沒有他所親身經曆的“掀天事業”也就不會有稼軒詞這樣的“冠古文章”。相形之下蘇東坡的豪放大都是形而上的,無論喝多少酒也決然不會出現那種“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的幻覺——英雄醉了依然英雄。

辛棄疾出生的第二年嶽飛便被害了,時年三十六歲。而辛棄疾卻在風風雨雨坎坎坷坷中頑強地走過了六十七個春秋,並為我們留下了六七百首名篇佳作。這不能不說是中國詞壇的一大幸事。同樣是力主抗金而被奸臣所害,甚至大體也在同一個年齡段上,嶽飛斷命於杭州的風波亭(身後僅存詞作三首),辛棄疾則退居江西的上饒、鉛山,此後二十餘年,他把滿腔悲憤化作短歌長賦:“胸有萬卷,筆無點塵,激昂排宕,不可一世”,進而把宋詞的創作推向了一個嶄新的高峰。於是我們還真得感謝那幫昏君佞臣,正是他們給足了辛棄疾創作的時間和衝動。恰如前人分析的那樣:“辛稼軒當弱宋末造,負管樂之才,不能盡展其用,一腔悲憤,無處發泄”,這才爆出了“肝膽激烈”“龍騰虎擲”的稼軒詞。換言之,倘若稼軒得誌的話,怎會有”把吳鉤看了,欄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這樣的絕妙好詞?好一個壯心不已的辛棄疾,即便虎踞龍蟠時,周身上下也透著一股英雄氣。

(三)

是英雄,大都寂寞,所謂“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而立之年的辛棄疾,就是這樣一柄久久置於匣中,夜夜不平而鳴的“孤劍”,一直沒有機會揚眉出鞘,殺敵報國。於是,在他的許多詩詞中,屢屢出現這樣一柄“鏌邪三尺照人寒”的寶劍因被棄用而慨歎“屬鏤怨憤終千古”。

譬如,在他三十四歲的時候,登高遠望,秋色無疆,水天蒼茫,身為江南遊子卻無法回到被敵寇占領的故鄉,於是便把腰間的寶劍抽出來看了又看,掂了又掂,接下來使勁拍打著樓頭的欄幹,心裏快要發狂了,可是又有誰能夠理解他的赤子心腸?正是:“把吳鉤看了,欄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他甚至在想,此刻若有美人上前為失意的英雄抹去腮邊的淚花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