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1 / 1)

一會兒置身火熱,一會兒又宛如冰窖,這一夜,唐璋睡得很不安穩。天亮前,山間的鳥鳴聲很大很吵,她不情願的睜開眼,入眼依舊是一片漆黑,透過層層密疊的樹葉的縫隙,隱約可見天上滾滾的黑雲,連月亮星星都隱去了身影。

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樣,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她艱難的移動了一下身子,眸子的一角掃到了旁邊的人,隻見雍齊緊閉著雙眼躺在她身側,身體僵硬,麵色呈不正常的赤紅色,呼吸若有若無。唐璋一呆,下一刻反應過來,一下子撲到他身旁,輕輕晃著他喚道:“皇上?皇上,你醒醒。”

雍齊半點反應也沒有,呼吸弱得幾乎辨不出。唐璋心頭一緊,顫手摸上他的額頭,心裏“咯噔”一下。他的額頭滾燙,呼吸微弱,黑暗中辨別不清,也不知他到底是哪裏受了傷,想是昨夜的無恙都是強撐出來的假象。

唐璋沒有開口,淚水已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心像是被人捏住一樣,一下又一下生生的疼,布滿了呼吸間。

你若有事,我該怎麼辦?

她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執著的企圖從中尋找一個答案,心卻茫然慌亂得不成樣子。便是她自昏迷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失憶的瞬間,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慌亂,仿佛心靈的天空已經塌陷。

當第一抹明亮擦過天光,唐璋才猛然驚醒過來,漸漸收住了哭聲。她心中清楚,再這樣耽擱下去,隻能是坐以待斃。現在雍齊生命垂危,自己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外有無數殺手如虎狼一般,若要從絕境中尋找一絲生路,隻能靠自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會醫術,隻能盡快聯係到衛尉大人,才能救治雍齊。深穀中殺手已搜尋過一回,卻也有可能會有第二撥、第三撥的殺手再次搜查,唯今之計,最好的便是和殺手捉迷藏,方才是他們追趕著自己的路線,如今也該換換了。

拿定了主意,唐璋不再猶豫,她將自己的內裙撕成一縷一縷的,打成結綁在一起,結成長長的繩子,繞著雍齊的身體,把他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背後。每動一下,她小臂骨折處便傳來鑽心的疼痛,而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一麵纏繞一麵輕聲說,是對自己也是對昏迷中的雍齊:“再堅持一下就好了,然後就可以把你背出去。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背好雍齊,唐璋撐著站起身子,撥開遮擋的樹枝,蹣跚的向昨夜殺手消失的方向走去。隻怕這些殺手做夢也沒有想到,苦苦搜尋的人竟然跟在了他們身後。

深穀像是許多年前河流衝刷而形成的,中間地勢低窪,盡是大小不一的亂石堆成的路,很難行走。穀兩側卻長著茂密粗壯的樹,樹下雜草叢生,腳下的路相對平坦了許多,還有了遮擋和隱身的地方。

唐璋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在樹下行走。雍齊要高出她很多,盡管她已很努力的背負著,卻還是讓他的雙腳拖在地上。不過短短十幾步的距離,她便明白了昨天深夜中,雍齊是如何為她在荊棘中披出的一條坦途。此刻,橫出的枯枝、鋸齒狀的草葉、帶刺的枝條,都成了腳下的羈絆。她咬著牙,學著雍齊的樣子,將雜草踩在腳下,為他拖在地上的雙腳踏出一片平坦。

天空逐漸放亮,厚重的雲層消散無影,穀中卻攏上了層層白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混沌一片,不過能看清麵前不足十步的距離。唐璋盯著目所能及的最遠處,微昂著首,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汗水將衣衫打濕了一遍又一遍,唐璋舔了舔幹癟的唇,緩緩將雍齊放在一片幹爽的草叢上,豎起耳朵仔細的傾聽,周圍一片寂靜,失望之餘又多了幾分慶幸。她伸手試了試雍齊額頭的溫度,燙得嚇人,淚又不自主的落了下來:“雍齊……別嚇唬我……求求你……別嚇唬我……”

雍齊僵硬的身軀沒有絲毫變化,呼吸還是那樣微弱,幾乎讓人感受不到。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脈脈含笑的君王,反而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布偶,似乎下一刻就會停止了呼吸。

唐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站起了身。她看了看天色,日頭在天空正中,已過了半日,無論如何也要找點水和食物充饑。她在雍齊身邊對上些草,掩蓋住他的身形,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