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發展史的角度來看,回族作家的小說創作,發軔於現代,興盛於當代。在三四十年代,沙陸墟、綠揚、白平階等回族作家雖已發表了一些小說作品,但由於他們人數不多,發表的作品有限,因而在當時產生的社會影響並不是很大。隻是在回族進入當代社會之後,隨著自身政治地位的提高、生活狀況的改善、文化素質的增強,回族作家有條件在文學領域進行更深入的探索和更從容的創造時,才使小說創作得到了較大的發展,使其日益演變為回族文學創作中最主要的一種文學樣式,並且初步形成了繁榮興旺的發展局麵。可以這樣說,當代回族文學創作的成就,突出地表現在回族作家的小說創作上。
縱觀當代回族作家的小說創作,大致可劃分為以下三個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大約為1949年至19遠5年,這是回族作家小說創作開始起步,初步發展的時期。
這一階段,正是我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在充滿著理想和熱情的新的生活麵前,在黨的親切關懷和教育下,來自各個戰線的回族知識分子以及工人、農民,他們拿起筆來,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一批回族小說家,寫出了不少有影響的小說作品。長期生活在革命部隊的胡奇,以自己熟悉的生活,寫出了深刻反映藏族人民精神麵貌變化的中篇小說《五彩路》和《綠色的遠方》等,在全國,特別是在全國少年兒童中產生了很大的反響。出身為工人的韓統良,懷著濃厚的階級感情,創作了《家》《嫂子》《龍套》等小說,熱情地讚頌了社會主義的道德風尚,形象地表現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寬闊胸懷和美好心靈。從上海調入寧夏回族自治區工作的哈寬貴,繼發表了以上海學生革命運動為題材的小說《在民主廣場上》《春風吹又生》之後,又深入回族人民的生活,寫出了刻畫回族婦女形象的作品《金子》《夏桂》,開了“回回寫回回”之先聲。此後,在回族聚居的寧夏、甘肅、新疆等地又湧現了一些回族作家,創作了一批反映回族生活的小說作品。如丁一波的《福福》《親如一家》,謝榮的《二隊長》《桑大伯》,郝蘇民的《月光幽幽》,白練的《掐線》等。
這一階段回族作家的小說創作,熱情、昂奮,具有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和鮮明的浪漫主義情調。但由於他們尚屬起步階段,因而這些作品反映的生活麵大都較淺、較窄,藝術上也比較單調、稚嫩,而且,不可避免地帶著那個時代的思想局限。
遭受挫折的年代。在這個階段,由於“文化大革命”的爆發,極“左”思潮的泛濫,日益發展的回族小說受到扼製,許多有特色的回族文學作品受到批判,使社會主義的回族文藝園地百花凋零,一片荒蕪。而令人深思的是,大約在這一階段,台灣回族作家白先勇出版了《台北人》《紐約客》等小說集,以其精美、幽雅、感傷的藝術魅力吸引了廣大讀者,為回族文學史添上了光彩的一筆。
第三階段,19苑苑年至1987年。這是社會主義新時期的十年,也是回族小說創作最輝煌、最富於成就的時期。在這一階段,由於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和文藝政策的落實,回族小說從沉寂走向複蘇、繁榮,發展為人才竟出、佳作紛呈的前所未有的局麵。老一代的回族小說家,胡奇、哈寬貴、沙陸墟、韓統良、白練等煥發了新的藝術青春,新一代的張承誌、陳村、馬連義、馬國超、馬知遙、馬治中、查舜、馬中驥、鄭國民、張寶申、吳季康等表現出了多樣的藝術才華,成為回族小說創作的生力軍。原從事於詩歌、戲劇、散文創作的沙葉新、高深、霍達、馬犁等也涉獵於小說創作領域,發表了許多有影響的作品,壯大了回族小說創作隊伍的陣營。這些回族作家,他們雖散居在全國各地,思想經曆不同,藝術風格各異,但心息相通,埋首耕耘,使新時期的回族小說創作不僅數量上豐富,品種上齊全,而且思想、藝術質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其中許多作品在國內外產生了較大的反響,為自己的民族贏得了榮譽。
當代回族作家小說創作的特點和成就,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麵:
一、反映了廣闊的生活內容,揭示了深刻的社會主題
作為一個有著苑園園多萬人口,幾乎居住在祖國的每一個角落的民族文學工作者,當代回族作家的生活經曆是十分豐富的,藝術視野是非常廣闊的,因而他們的小說創作,縱橫古今,捭闔中外,表現了雄壯的藝術氣魄,描寫了廣闊的社會生活內容。從縱向的時間順序上看,有描寫曆史上的民族英雄,反映古代婦女愛情生活的《嶽傳新編》《水滸三豔婦》,也有表現舊社會戲曲藝人悲慘生活命運的《粉墨生涯》《魂斷梨園》;有刻畫清末西北回民起義鬥爭英雄人物性格的短篇小說《隘口》,也有歌頌抗日戰爭中回族民族英雄的長篇作品《馬本齋》;有對解放前夕學生革命運動深情回憶的在《民主廣場上》《春風吹又生》,更有反映當代各個時期社會生活的大量佳作。從橫向的空間順序上看,有的描寫了在那“綠色的遠方”藏族人民新生活的變化(胡奇《綠色的遠方》),有的表現了在那美麗的長白山麓朝鮮族人民忠誠的愛情(馬犁《長滿桔梗的山野》);有的刻畫了古老廣袤的蒙古草原人民的心理性格(張承誌《黑駿馬》),有的表現了硝煙彌漫的南方戰場上革命軍人高尚赤誠的情懷(高深《軍人魂》);有的活畫出海外華人對祖國的別愁與離緒(白先勇《台北人》《紐約客》),有的描寫了十年動亂時期北京普通人民的不幸與痛苦(霍達《紅塵》)……而在他們的筆下,更多的則是描寫自己本民族人民生活的作品。
在回族作家表現回族生活的作品中,首先,他們懷著對民族的深厚感情,描寫了回族人民獨特的風俗習慣,表現了回族地區的社會人情。姚金海筆下的《西街小鎮》、張寶申的“長灣店”係列、馬治中的《西域回回》等,都以富有濃鬱民族生活氣息的筆調,通過對回族日常生活的描寫,刻畫了民族的生活風貌、社會人情。土生土長於寧夏回族聚居區的查舜,出於本能的生活感覺,在他的小說中,繪聲繪色、如詩如畫地描寫、讚頌了家鄉的美麗風情,傳神地表現了家鄉回族人民的生活習俗、社會風尚和傳統的文化道德。而新疆的白練和寧夏的馬知遙,更是以回族作家特有的藝術膽略,勇敢地衝破了極“左”思潮設置的禁區,大膽地發表了《朋友》和《古爾邦節》這兩部作品,熱情地描寫和禮讚了回族人民正當的宗教生活和民族節日。在這兩部作品中,回族人民的宗教生活和傳統節日,不再有過去人為地籠罩上去的那層神秘、陰鬱的色彩了,而是歡欣、明麗、富於人情味和生活情致的,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
其次,形象地表現了不同時期回族人民的命運和生活變化。當代回族作家的小說,猶如一幅幅形象的曆史和現實生活的畫卷,真實而生動地展現出了不同曆史時期回族人民的苦難遭遇、命運變化和新的生活麵貌。張承誌的《終旅》《黃泥小屋》,深沉地描寫了明末清初回族人民被屠戮、受屈辱,精神和肉體、心理和生理上的巨大壓抑和痛苦。白練的《隘口》,深刻地反映了在封建統治階級的瘋狂鎮壓下,回族農民起義將士有國難投,有家難回,被迫離鄉去國的悲憤和不幸。郝蘇民的《月光幽幽》,真切地表現了解放前夕回族人民的悲慘生活。高深的《清真寺落成的時候》、馬知遙的“納氏兄弟係列小說”、馬治中的《信念》等作品則集中刻畫了極“左”思潮對黨的民族宗教政策的踐踏,對民族生活的破壞和人們心靈的戕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