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文學上的成功者,往往是拋棄了前人的窠臼,直接從生活源泉中發掘,對生活具有獨特感受和表現的那些藝術創造者。馬知遙就是這樣的一位作家。
馬知遙本名馬明春,湖北回族,曾就讀於中央民族學院藝術係油畫專業,雖非中文係出身,也非寧夏土生土長,但他卻是新時期最早突破禁區,大膽表現民族生活,正麵描寫伊斯蘭教的回族作家之一。記得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他的小說《古爾邦節》在《朔方》發表後,在自治區內外曾引起了不少人的驚訝和讚歎:作為畫家的馬明春,怎麼突然變成了作家馬知遙,而且出手不凡!他說,文學藝術觸類旁通,都源自生活,也都是造型藝術。繪畫用素描、色彩、線條造型,表現生活;而文學用語言造型,表現生活。他一直堅持到生活的底層感受生活,收集素材,一直堅持現實主義的創作態度。他認為對作家來說,需要的是“真誠、真摯和真實”。這是他的為人之道,也是他的為文之道。他是一個具有強烈的民族自尊感和嚴肅社會責任感的作家。他克服困難,深入生活,勤奮創作,十餘年來發表了不少優秀作品,從而使他不僅成為有代表性的寧夏幾位專業作家之一,而且成為全國少數民族文學界一位有影響的作家。他的作品,以反映回族生活為主,但也有表現別的民族生活的,其題材是十分廣泛的。它們中,有描寫農村回族人物的“納氏兄弟係列”,也有表現普通知識分子追求的《誘惑》《金不換》;有渲染山野之豪氣,展示大自然之真諦的《黃米幹飯》,也有刻畫西部人生命運的《靜靜的月亮山》《搭夥》《三七》……他的作品,洋溢著濃鬱的地域和文化色彩。作家以他那藝術的畫卷,多彩多姿、生動傳神地描畫了西部穆斯林的人文景觀和黃河、沙漠、荒原等自然景觀,因而被人稱之為“寧夏的文化小說”。他的小說,超越了以往一些回族文學作品的局限,在注重描寫回族人物外部特征的同時,尤其注重刻畫、表現回族人物內在的心理素質,從而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個生動、鮮明的回族人物形象,豐富了回族文學的人物畫廊。在表現民族生活,塑造回族人物時,馬知遙並非是一味溢美、粉飾,他往往站在時代的高度,以曆史發展的眼光,對民族性格中的消極、落後的層麵進行認真的反思,深刻的自省;他描寫他們的喜怒哀樂,也寫他們前進道路上的阻力和包袱,從而發人警醒,富於啟迪,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
馬知遙作品的藝術風格,是諷而不傷,野而不鄙。“諷”,是說他的作品大多帶有批判的色彩。他筆下的人物,大都是有缺點的,其生活是有缺憾的。作家以冷峻的筆調描寫他們,揭示他們在具體生活環境裏所形成的麻木、無奈和冷酷,在小生產的意識支配下表現出來的安貧樂道和詼諧自嘲。但這種批判不是“傷害”和“中傷”,而是“諷諫”,在作家冷峻、辛辣的筆調中,我們不難察覺他對民族的一片熱忱。“野”,是說他的作品大多具有一種野性、野情和野趣。這不僅從他作品中率直、大膽的語言和描寫中可以感覺到,而且可以從他作品內容中所表現出的那種原生態的野趣、“粗野”中的文明、粗獷中的個性而感覺到。因而,這種“野”,不是“鄙野”,更不是“粗鄙”,而是衝破了舊禮教、舊規範的至真、至美、至善,合乎人的本性和自然,與西部生命同構的一種獨特的美學風範。馬知遙作品的藝術魅力正在於此。他衝破了傳統的束縛,直接從生活的源泉中汲取鮮活的營養和審美感受,以其獨特的創作個性,為我們展示了一幅幅深刻觀照西部人生的藝術畫卷,一個新鮮、神奇的小說世界。
載《寧夏日報》1994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