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來要錢的……”大老板嘴裏填塊肉。
“啊?”互裏塞得和妻有些吃驚。
“我今天是來和你們商量件大事兒。”老板故弄玄虛。
“大事?”互裏塞得張著嘴,“什麼大事還得承蒙老板關照。”
“你們發大財的機會到了。”
“發大財?”互裏塞得受寵若驚。
“鷹,你知道嗎?”
誰不知道鷹呢?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互裏塞得如墜雲裏霧裏。
“我說的是中國的鷹,就是中國的獵隼,”老板滿麵紅光,手舞足蹈,唾沫亂飛,“中國的獵隼,你知道嗎?”
“我知道,中國的獵隼很凶猛,了不起,了不起。”互裏塞得臉上也興奮起來。
“如果我們擁有幾隻中國的獵隼,我們就可以發筆大財。”老板神氣活現地踱步。
“噢……”互裏塞得和妻眼裏放光。
“我們一定要搞它幾隻。”老板握握拳。
“這,上哪兒去搞?”互裏塞得的情緒低落。
“能,我們能搞到它。”老板胸有成竹。
互裏塞得懷疑地搖頭。
“眼下,中國改革開放,我們可以用經商的名義,到中國去捕獲獵隼,這是一個難得的帆遇。獵隼,它應該屬於勇敢的你和我……”老板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互裏塞得睜大了眼。
“我考慮再三,你可以到中國去,因為你熟悉草原,你就是草原上的鷹。”老板鄭重地說。
“我……”互裏塞得滿臉疑雲。
“他……他可不行。”妻子驚叫道。
“我親愛的互裏塞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大老板拿出中國地圖鋪開:“這,這是中國的大西北,這是河西走廊,這是甘肅金昌的草原,我打算派兩位最精明的小夥子和你同去,你們在那裏可以大顯身手,我可以先給你們付一萬美金,作為去中國的經費,你們兩口商量商量,我明天聽信兒。”說完大老板告辭。
送走大老板,互裏塞得和妻商量到半夜。一萬美金這是多麼誘人的數字。
互裏塞得躍躍欲試了。
第二天,大老板來了。他拍著互裏塞得的肩:“你是我們的英雄,我祝賀你。”
第三天,牧主大老板領來三十三歲的做縫紉生意的拉克若拉汗,三十一歲做皮貨生意的馬斯特阿利。他們都夢想自己同為百萬大亨,個個信心十足,狂妄至極。
爾後,他們在大老板的指導下,縫製了鷹衣,趕做了捕隼工具,嫻熟地操練了捕隼的方法。經短時間的培訓,互裏塞得還掌握了極簡單的中國漢語的生活用語。
他們辦妥了商務護照,收拾好行裝,攜帶捕隼工具。灰蒙蒙的天氣裏,告別家人,從陸路經我國的紅其拉甫邊境口岸進入新疆,很快與國內不法分子接上頭,乘火車到達甘肅張掖,買好用以誘捕獵隼的幼鴿,進入金昌草原。
羊圈裏。互裏塞得盡管疲乏得骨頭像散架,仍激動得合不上眼。進人中國境內數天來,幾乎每天都是在恐怖中度過。想想即將到手的獵隼和大把大把的美元,他失眠了。
稀疏的村落,到處留下他們的遺跡
牧民的村落裏。公安們挨家挨戶調查,直到很晚才在人家的大炕上躺下。
“老王你還沒睡著?”王有祥的聲音。
“你也是呀!”王明芳打著嗬欠。
倆人索性披衣下床,踱到門外。
一彎月牙高高地掛在天空,月光瀉在草原上,更增添了晚秋的涼意。
他倆邊走邊吸煙,分析判斷了種種可能,又談到語言問題。抓到他們首先是語言不通。
王明芳說:“我要下去十歲年齡,非學一門到兩門外語。”
“是呀!啥叫適應新時期的公安工作,這就是一項頂重要的事兒。”王有祥很感慨。
“看來,人就得活到老學到老啊!”王明芳說。
“老王,明天豁上咱這老胳膊老腿也得把他們抓住。”王有祥手指捏得嘎巴響。這位魁梧結實的西北大漢,曾擔任過金川公安分局的副政委,幾十年的公安工作,性格很有些像戈壁灘的沙棗樹,倔強崢嶸,無論幹啥,都有股硬勁兒。
第二天,天色未亮,牧民家的女人便起了床,點起幹燥的牛羊糞燒煮奶茶。村子上空,飄起一股股兒奶茶味兒。牧羊人喝著甜中帶酸的奶茶,吃著香粑,開始了一天的生活。他們背起用羊皮縫製的水壺,帶上炒麵……村裏這頭和那頭響起了牛羊的叫聲,鞭花在晨風裏啪啪響。
王有祥他們告別主人,發動吉普,又踏上了艱難的草原追蹤征途。
草原上的霧氣在旭日中越來越快地往上升,陽光把它照成一片銀白色,向遠方飄去。吉普發出的隆隆聲,像是在藐視那層薄霧的不堪一擊。
在草原上開車,隻要方向對頭,永遠不會迷路。
王明芳開足馬力。他們不放過任何調查了解的對象。稀稀落落的村落,白色的蒙古包……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天近中午,仍未有不法分子的下落,他們的心都有些沉,一隻獵隼在天空中飛翔,漸漸又消失了。不知為啥,他們的耳邊仿佛有一隻隻獵隼在向他們呼救,不法分子的狂笑似時時鑽進他們的耳膜。
他們沉默得沒有了話。在他們眼裏,草原就是一望無際的廝殺戰場。吉普車就是隆隆向前挺進的坦克。
王明芳一隻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從王有祥的手上抓過他正燃吸的煙塞進嘴裏。稍頃,自圓其說道:“反正在草原上開車抽煙,不違反交規。”
話一落,大家立刻為他的自我諒解笑出聲。雀。
狂奔的駿馬。他們心急如火
下午兩點多。一匹紅色的駿馬流星般飛進村,驚起一群鳥,村委會門口,跳下牧羊人。他把馬拴上樁,氣喘籲籲跨進辦公室,風風火火地對村幹部說:“大叔,有三個大胡子的外國人在花草灘。”
村幹部霍地站起:“你看清了?”
“他們和我在羊圈住了兩個晚上。”牧羊人胸脯起伏,頭上冒汗。
“他們來草原幹啥?公安的同誌正調查呢,他們是不是抓黃剪子?”
“昨天,我偷偷跟了他們一天,看樣子就是。”
“看清了?”
“看清了。”
“你的馬我先騎騎。”村幹部說著三兩步奔出屋飛身上馬,兩腿一夾,“駕!”棗紅馬仰天嘶鳴,四蹄騰空,竄出老遠。
藍天下飄蕩著流雲,草原上棗紅色駿馬奔馳。遠遠望去像一團火在奔騰跳躍。馬蹄聲驚得野兔逃竄。綠坡上,探頭探腦的旱獺嚇得急忙把頭縮進洞中。
村幹部緊貼馬背,兩眼直視前方。巴不得一下子就找到王有祥他們。
前麵的小河清澈湍急,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鏡子般的光。村幹部縱馬躍過,顯示出草原人高超的騎技。
綠草茵茵的小山包的頂點。棗紅馬打著響鼻,村幹部挺立於高高的馬背,目光所處,一蝸牛般的亮點繞山爬行。經驗判斷,那就是公安車。
村幹部抹把汗水,隨著“駕”一聲吆喝,他猛拍馬的屁股。棗紅馬噅噅長嘯,向山下飛去。
蔚藍的天空下,豐茂的草原上,馬蹄急切地敲擊著大地。
公安車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棗紅馬如流星趕月,所到之處,卷起一股疾風。
吉普車在急馳。
棗紅馬在狂奔。
這是草原的烈馬與現代化交通工具的追逐較量,盡管吉普車有優越的越野性能,但在草原上自然有點略顯遜色。
棗紅馬的汗順毛流下,嘴鼻裏噴出團團白氣,它不負騎者的厚望,拚盡全身氣力向前狂奔,身後拋起一股塵土,飛起一片雜草。
吉普與馬的距離越拉越近。村幹部又使勁兒夾夾馬肚。那馬忽地一躍,唰地跳到吉普前側。“籲——”村幹部勒住馬繩,棗紅馬前蹄騰空,猛地立起。
村幹部翻身下馬,汗從他的頭上滴滴答答淌。
吉普車抖動著身子,發出驚人心弦的刹車聲。
村幹部反映的線索,公安們又興奮又緊張。近兩天的調查追蹤,他們心頭的疑團,像草原清晨的霧漸漸消散。
在公安們的眼裏,草原變得愈加明亮廣闊。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那麼分明。
吉普車直奔花草灘。車上,王有祥他們製訂了抓捕方案。與境外不法分子麵對麵的交鋒,這在金昌的公安曆史上還前所未有。
王有祥嚴肅地說:“我們要根據我國的法律嚴格辦事,決不能讓他們的目的得逞。”
一條兩米多寬的小河溝突然橫在車前。密草叢裏,王明芳沒看清,刹車是來不及了。
大家的心猛地懸起。
王有祥高聲道:“小心,老王!”
話聲剛落。王明芳一腳油門,吉普車唰地淩空飛過小河。這驚險動作簡直像電影中飛車大王的特技鏡頭。
車上的人驚呆了。
王有祥和王明芳共事多年,從未見過他把車開得這麼急。
車子穩落於草甸上,又向前衝去。
王永新手心沁出汗笑道:“王主任你不要命啦?”
其實,王明芳心裏有數。他說,我咋不要命,閻王爺嫌我們人瘦,不收我們。他調侃著,依然把車開得飛一般。
前麵,一道慢坡擋住去路,繞吧,得多走十多分鍾。眼下的分分秒秒也耽誤不得。
“上!”王有祥大聲果斷地說。
快到頂時,車子呻吟著冒黑煙,輪胎原地打轉。
“推!”王有祥話剛落地,王永新、張金蘭已跳下車。
吉普哼叫著,刹那間被推上坡頂。也不知道這當兒他們哪來這麼大勁,若是平時,沒有五六人休想推上去。
他們心急如火,全身的血液像是在沸騰燃燒。
王有祥不由得摸摸腰間的手槍。
王永新嚓地把子彈推上膛,關好保險。
張金蘭捏捏拳頭,嘴唇緊咬發梢。
一場圍捕境外不法分子的戰鬥即將打響。
得意忘形。他差點被獵隼啄了眼花草灘。
這天,互裏塞得三人興致勃勃來到這裏,坐臥於草花叢中,開始了他們的非法捕隼行動。
互裏塞得很興奮,他鍋底般的臉微微發紅。
拉克若拉汗從布袋裏抓出一隻鴿子。鴿子的兩翅被綁縛,眼巴巴望著天空,發出悲哀地咕咕聲。
拉克若拉汗用尼龍繩拴住鴿腿,解開它的翅膀。鴿子驚慌地躍躍欲飛,無奈被細繩拉住了腿。這隻可憐的幼鴿,是他們用以捕捉獵隼的誘餌。
馬斯特阿利收拾著拳頭大小的圓圓的東西,上麵插滿鴿毛並係有密密的套捕獵隼的環扣。
互裏塞得把細繩拴在圓球上,另一端挽於手中,倒退著身子信心十足地開始放線。他說,中國有句古話叫放長線釣大魚,我們呢,是放長線逮大鷹。
“就是說,用中國的古話釣中國的獵隼。”馬斯特阿利很狂妄。
“是呀!我們在中國的土地上,用中國的鴿子釣中國的隼。這真是超人的壯舉。”拉克若拉汗兩手插進褲袋搖頭晃腦。
“哈哈……”三人得意忘形。
山那邊卷過一股風,笑聲被風卷走了。
他們披起草綠色的偽裝衣,靜靜地爬在草地上等待獵隼的飛來。六隻下陷的眼眶裏,黃眼珠緊緊盯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