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肋骨是個極危險的活兒，需尋一個清淨無人擾的地方。土地帶周歆去的地方是陰君靈城，他的地方。
按土地的說法，在熟悉的地方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他的靈力，讓他少受些苦。
周歆兀自聽著，卻顯得有些猶豫：“老師定要回陰君府嗎？”
土地眼睛一眯，就有些不高興了：“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周歆臉一紅：“老師當然不會害我，但如今的陰君府……”他做了個手勢，“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靈城易主，有些變化乃是清理之中，而且距離他上一回踏足陰君靈城畢竟已經有兩百年，土地表示自己理解那麼“一點點的不一樣”。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這個保票，打得有些衝動。
看著長石道兩側燃著五顏六色、大小不一且……嘰嘰喳喳的魂燈，他努力忍了良久才叫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和善一點：“這是怎麼回事？”
但就算久不踏足此處，他也沒記得引魂法度中有說受劫魂魄可以封於燈中用於……照明的呀！
周歆頗無辜：“老師不是說可以理解？”
魂燈感受到清明正濯明的仙氣，並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表現出了十足的好奇，嘰嘰喳喳聲愈加熱烈。
土地瞧著往日清淨肅穆的陰君府邸變作了凡世的菜市場，簡直想咬牙切齒：“這就是你說的一點點變化？你太過頑劣了！”
周歆無奈攤手一笑：“老師冤枉，我都是聽從老師教誨，將他們關在魂燈中日日受罰，真正頑劣的是他們才對。”
土地被這辯白噎住，立刻吹胡子瞪眼：“還敢頂嘴？”
五彩魂燈們被這一嗓子吼得齊齊一抖，周歆心中一跳，立刻道：“老師，我們還是……”快走……
話未說完，石道大大小小百餘盞燈“噗嗤”一聲，盡數而滅，石道一下子陷入黑暗。
周歆：“……”他就知道……
土地的聲音在一片黑暗裏顯得有些發抖，估摸著是給氣得：“……它們居然還會使小性？”
“呃……”周歆哭笑不得，“我說了它們很頑劣……”
長道中忽然亮起明光，土地手中握著夜明珠，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也許是拿我當壞人，護主心切也未可知啊！
他往前邁了幾步，才發現周歆還未跟上，他回頭看著他怔住在原地：“走吧，我不怪你將魂燈搞得亂七八糟，也不怪你糟蹋自己，你還別別扭扭什麼？”
周歆埋首跟上。
也許是先前的衝擊太大，進了重重石門之後，看見那麼一間隨性又簡單的凡人的屋子，土地還真就淡定了許多。
他淡淡地瞄了一眼周歆，後者退了一步，作了個揖，表示隨君處置。
土地邁步進去，背著手四處環視了一圈，停到了軒窗旁。
窗子被支起來，看得見外頭月色逶迤，細雨瀝瀝，桃李盛放。
嚴肅刻板的老仙者搖搖頭，手叩上窗欞：“整日裏浪費靈力就做這些事？”
周歆還沒來得及說話，“呼啦”一聲，幻境崩塌消失，整個房間就如被拉下了幕布，一下子墮入黑暗。
五顏六色的光一盞一盞亮起來，房中陳設通通消失，隻剩下一間普通的石室。
還有土地已經黑了的臉色。
五顏六色的火光呼呼啦啦一下子隱入牆壁中，周歆的解釋聽上去有些無力：“老師見諒，這不是我的靈力所做。”
土地真的好想生氣：“……讓它們滾遠些，不要打擾我！”
沒有黑影巨神兵，董芷很容易地化作一絲虛影，搖搖晃晃地穿過石門。
石門之後是一個密閉狹窄的空間，壁上懸著一顆鬥大的夜明珠，應該就是先前所見的光亮。
她浮在半空中，借著明珠光認真端詳，四麵都是牢不可破的青石磚牆，唯有下方蓄滿了黑漆漆的水，還飄著惡臭的氣味，如一澤深不可測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