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默然。和紫顏的七年之約,他說過,會襄助複仇了卻心願。
跟隨紫顏看多了命運變遷,睽違多時的仇怨已不是他們的執念,此刻更無報仇的心思,兩人一齊緩緩搖頭。姽嫿喝道:“什麼時候了!不能救人就別添亂,站一邊去。”照浪心中雖氣,到底掛念紫顏傷勢,隱忍怒氣不發。
側側拿起紫顏的手放在掌心暖著,姽嫿搭脈後道:“這是太多藥物傷了正氣,邪毒淤阻下新血不生,連手臂也在出血。病位在髓,已傷脈絡--這髓勞之症,可恨我不能盡數猜出對手所用的藥。”
“連你也嗅不出?”
“數出七八種,隻怕有遺漏。”
側側輕輕地問,“能治麼?”
姽嫿抿唇苦思,明秀的眼失卻光澤。側側猛地記起皎鏡,那顆光亮的頭顱猶如寶石在高處發光,她慌忙叫螢火:“快找人給皎鏡大師送信。”螢火旋即奔出。
照浪不解地道:“禦醫來就有救,你們哭喪了臉作甚?”側側喉間發燥,深深吸了一口氣,方道:“這是他最大的劫難,一定要跨過去才好。”照浪疑慮重重,喝問道:“你說什麼?難道是無解的劇毒?任憑他需要什麼靈藥,我都能弄了來,你們不必擔心。”
姽嫿走到一邊案上,簌簌落筆畫了幾道,“你來看,這是紫顏的掌紋之相。”
照浪瞧了一眼,忽地暈眩,聖手先生那句話突然冒出。你怎還未死?這是險象環生的絕命相,若在他人手掌上,恐怕早是個死人。當下悶悶無語,若老天有意要收了紫顏去,他們這些凡人該如何傾盡心力對抗?
除了紫顏,他不會把自己的命交給任何人。
錦被裹著紫顏,溫玉般的麵頰血色全無,像一葉幹枯了的秋楓。眾人的視線不舍地縈繞,盼他張眼,若無其事地掩口輕笑,打趣他們無謂的緊張。鮮有的絕望首次猶疑地蔓延,沒有人見過他倒下的樣子,以為他是至高的神明。
沒多久禦醫跌跌撞撞趕來,側側和姽嫿見他慌張的樣子,臉色發白地閃在一邊。禦醫望診搭脈後隻是搖頭,英公公問了幾句,禦醫答道:“神仙來也救不了,準備後事吧。”側側當即痛哭失聲,姽嫿抄起繡墊砸在地上,罵道:“說什麼晦氣話。”英公公無法,對那禦醫說了幾句好話,交代照浪等紫顏醒來須聽他吩咐,便與禦醫一同離去。
姽嫿苦思良策,著側側用金針為紫顏清毒,又問:“你們府裏剛送走的那人叫什麼來著……”側側魂不守舍地道:“商陸。”姽嫿道:“對,用商陸加丹皮、仙鶴草煎湯,先給他服下。”側側打點精神,取了銀吊子和火盆在明間熬藥,一時藥香滿屋,如潮水衝刷眾人寂然的心岸,煩憂稍退。
照浪在屋裏艱澀踱步,姽嫿嫌他礙眼,幾次要趕他出去。末了,照浪忽道:“我有辦法救他。”側側與姽嫿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當真?”照浪決然掀開衣袖,擲地有聲地道:“既是新血不生,拿我的血給他換過,我欠他的,這就還了!”
姽嫿的目光難得有了敬意,照浪也盯著她,顧盼間似在說她看錯了他。側側問:“你的血換給他,他的血要再給你麼?”照浪豪爽一笑,道:“要能如此,那是仙術了。隻管把我的血輸去,苟存半條命在,就是我的造化。”
側側道:“你會死……”說完悚然一驚。照浪這番高情盛意,縱然是所謂償命,也來得意外。殺一人,救一人,要死的明明是極憎之人,活命的明明是心上那人,可側側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