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無賴生活(2 / 3)

高二。我選擇了理科。老師說你語文和英語好,留在理科班是優勢。我知道我應該感謝老師,因為她是信任我才把我留在班裏的。關於高二的記憶是,我非常、非常地不快樂。

涵每天比我睡得晚,比我起得早,比我買更多的書做更多的題,但成績仍沒有我好。但她對我依然很好,這點我很感激,因為我不知道處在相同情況下我會不會像她這麼有氣度;因為這是高二,我們沒有慷慨到什麼都可以放棄。涵說她就算死也要死在物理上;榮說她現在在馬路上見到車都不躲,“我連高考都不怕還怕死麼”,我聽著覺得嗓子有點幹。媛分到了文科班 ,這對她來說也許是種萬幸,事實也證明如此。後來她考進了對外經貿大學,我在暑假 裏見過她一次,比當初胖了很多。我們都很高興大家活得很好。

“十七歲,夢想與現實 交織的季節。心中波瀾澎湃,臉上平靜如水。唐詩宋詞的婉約與電腦搖滾的刺激在心中 激烈地跌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像一隻小船,雖搖擺不定,仍憧憬著駭浪滔天。 ”這是我在高二時寫下的一段文字。現在我仍能深深體味那種全身血液要炸開的感覺。

有時我和涵會在淩晨兩 三點來到寂靜的操場,涵拿出她的隨身聽,然後我們背靠背一人一隻耳機聽《寬容》。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張信哲,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他懂得我的心事,然後用他特有的清澈和親切來安慰我,讓我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放棄很多妄想。“你說你想要找個寬厚的肩膀,問自己帶你到什麼地方,看著明天,告訴我你不會緊張,跟著我,海角和天涯;我說我想要找個避風的港灣,謝謝你陪我到任何地方,你的寬容,還有我溫柔的包容,沒有淚的夜晚,是天堂。”這時候我會抬起頭望著北京早已沒有星星的天空,找阿哲說的那個沒有淚的天堂。我對《寬容》情有獨鍾,涵說其實《不要對他說》更勝一籌 ,我說不,還是《寬容》好聽。我們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爭,然後涵突然不說話了。我們就沉默地坐在夏夜的操場邊享受恬靜的默契,涵當時背對著我,我不知道她臉上掛著的,是笑容還是淚水。

我曾經無數次地嚐試為 阿哲寫些文字,但每次寫完都發現這不是我想要的。阿哲的音樂是神奇的,剛開始聽時 是聲音清澈讓人舒服,然後你就能聽出很多不一般的東西,是平時可以感覺到的轉瞬即 逝的靈動,有些微妙得我們一輩子都表達不出來,但阿哲可以。他的聲音不用刻意渲染 ,卻有著驚人的穿透力,在寂靜的夜裏可以輕易地把你用濃鬱的感傷包裹起來,一瀉千裏,萬劫不複。所以喜歡他的人麵很廣,有書香門第古典淑女,有現代時尚女性,還有 深夜裏落寞的異鄉遊子和白天看上去堅強得無懈可擊的成功人士。直到現在我仍然經常 躺在寢室的床上聽《寬容》,聽著聽著淚水就會流下來。其實我當時並不痛苦,這可能 就是心理學課上老師講的“情緒記憶”吧。

高二,我的記憶定格在淩晨兩點半。操場。涵的背影。還有阿哲的聲音。我的童年在悲劇中死去,在過去的日子裏留下可以讓我快樂的軀殼。這種快樂就像罌粟,是妖豔的和帶著毒性的,因為當你意識到一種美得無法言表的東西正微笑著離你越來越遠而你還要狠心衝它揮手告別時,你會覺得生活中沒有什麼是值得珍惜的,沒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然後你就會徹徹底底 地顛覆生活,最後徹徹底底地失去熱情。

高三。我能寫的越來越少。曾經幼稚地以為所謂高三,就是會困得吃著吃著飯筷子從手中掉下來;就是要像死人一樣過一年有新陳代謝的生活。後來我知道遠遠不止這些。

老師說,你們從現在開始就要找到高三的感覺,具體就我來說,我是在每天早晨邊騎車上學邊做夢當中逐漸認識高三的。早晨我決不早起一分鍾,所以按時到校的任務隻有留在路上完成。提起那時真可以稱得上是一段傳奇,我和一幫同樣穿著藍色校服的兄弟姐妹整日穿梭於機動車道,和汽車左右斡旋一爭天下,怎麼看怎麼像現實中的早期香港警匪片,以至於雙井地區附近居民都親切地稱我們為“藍精靈”。我還特意把校服的拉鎖拉開,半閉起眼睛享受著狂風把衣襟吹起的感覺,那時我才明白為什麼《賭神》和《英雄本色》裏麵發哥都是敞胸露懷的。隻不過由於享受過度,有幾次險些撞人。險些歸險些,我的騎車技術絕對不容小視,我曾經跟同學介紹過我對騎車超凡的領悟力,舉的例子就是我初三剛學會騎自行車,高一已經敢在長安街上闖紅燈了。當時同學的反應是,這不是我領悟力過人,而是我膽量過人。我的騎車技術在一天天的磨練中不斷精湛,不但可以像《第五元素》中未來的 TAXI一樣在車流人流中自由穿梭,還成功地把到校時間從原來的16分鍾縮短到13分25秒,被列為“平樂園小區八大奇跡”之首。

對於高三的認識隨著時間的遞進逐漸加深。數學老師會在體育課之前走進教室說,同學們,這節課咱們做一套練習;語文老師中午給我們十分鍾的時間吃飯,然後來教室作測驗;英語老師發下一本厚厚的閱讀理解,溫柔地告訴我們這是今天和明天的作業。班上排名第一的男生會在課上睡覺,一副對學習很不屑的表情,其實據說回家要學到夜裏兩點;小弋仍然會在考場上突然流鼻血, 怎麼止也止不住;而那些文科很沒天賦的男生會在語文模擬後笑談,“我寫完作文一看 ,完了,又滿分了!這哪行啊,不給其他同學活路了!我就撿著那經典的句子劃,等劃得還剩30多分了,行差不多了,就給交了!”然後是哈哈一片笑聲。白天裏我也會和班上的同學一起大吵大嚷,放肆地開著玩笑,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趴在自己那張柔 軟的小床上,獨自落下眼淚,淚水一滴滴落在物理練習冊上,第二天交上去時皺皺巴巴的。

我的成績不好不壞起伏不定,一著急可以考出一個令老師興奮得發瘋的分數,一得意又可以讓老師氣得昏死過去,後來聽說班主任高考後因心髒病住進了醫院,我心裏有點內疚。但我的語文和英語一直很穩定,始終是班上甚至是年級最好的。現在想來是那時不夠理智,如果不那麼任性對物理和化學多下點功夫也許結果會是另一種形式。榮和我相反,她物理和化學有天賦,可語文和英語無論怎麼努力都很難及格,從這點來說她簡直不是女生。前兩天榮發來短信,說她在準備CET-6考試讓我給點意見,我頓感天地驟變物是人非,榮的英語水平已直逼我門下,壓力。涵一如既往,不同的是老師對她的態度,我想可能是因為老師太累了或者是不忍心傷害一個自尊心強到已力不從心的孩子,總之高三一年涵是絕對自由的,包括上課時間。我痛苦地看著同伴們在泥濘的曲道上艱難地奔跑,包括我自己,我們跌倒或看到其他人跌倒,然後再爬起;前麵橫著兩條岔路,一條是光明一條是黑暗。我們無力選擇。

關於高三我不確定應該寫些什麼,是要寫我的淚水,還是寫我的笑容?我覺得人是虛偽的,我曾嚐試對著一篇滿分作文哭泣,也嚐試麵對一張不及格的化學試卷放聲大笑,直到最後成功地駕馭感情,混淆兩者的界限。或是要寫我的拒絕,還有我的堅持?我的拒絕最後盲目到排斥一切 ,我的堅持功利到堅持冷漠、堅持自私、堅持自我保護與自我封閉。我開始拋棄那些細膩如《呼嘯山莊》、《蝴蝶夢》的書籍,改看《基督山伯爵》和《簡?愛》等勵誌小說。我現在能夠回憶起的高三的一切,都是一種灰色的絕望,讓我不寒而栗。

直到現在我都不得不承認,對於高三我是一直在刻意回避的,我怕自己再次卷入那種能量巨大得可以徹底打亂我生活模式的漩渦中,永世不得超生。

後來的路上我遇見了小輝,他在黑暗中把我帶出低穀,改變了我高三和今後的命運,我感激悉尼奧運會上他的那聲吼,那之後我文章中有一半是關於他的。後來我在大學精讀課上做的oral presentation就是關於孔令輝,下來之後老師問我他哪些特質吸引了我,我突然覺得這是一 個很難的問題。不僅對我,對所有萬萬千千的孔迷來說都是如此。你可以說他帥,說他有涵養很寬容又孝順,說他低調有紳士風度不誇張不做作,說他聰明堅強努力有王者風範,但這些詞都太泛泛,不足以形容他的獨一無二。我才發現要我形容一個我喜歡和尊敬的人,我腦中的詞彙是多麼匱乏。

有人問我,你這麼崇拜孔令輝 那他一定是你偶像了,我說偶像這個詞不恰當,我已經不是像小孩子那樣瘋瘋癲癲地追逐我眼中的明星,也不是憑一時激動今天頂禮膜拜,明天就置之腦後。隻是對於小輝的 感情已趨於平和,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他是融於我的生活中的。就像我家離他們訓練的天壇體育館路很近,在門口我可以很輕易地等到他,但我從來沒這麼做過。就像《乒乓世界》我已經停訂兩年,但當電視上出現他的麵孔或名字時,我會停下手中的一切,靜靜地坐下來地看我的小輝。就像當同學一臉困惑地問道“孔令輝是誰”的時候,我可以 不再暴怒,而是垂下眼瞼,微笑著告訴她“他是我一個好朋友”。在為oral presentation查資料時,看到網站上孔迷們的堅持令我感動。孔迷們說,“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縱然十年之後你依然不認識我,我也沒有絲毫的後悔。到如今, 走過安踏的門前還是要不經意的張望,直到看到你的微笑然後才滿意的離去。因為一個人,你會養成某種習慣。當他漸行漸遠,離開你十年來注視的目光,誰能不流淚?”孔 迷們說,“愛上孔令輝是一場夢;一夢七年,至今不醒!”我想,到了今天,這股暖流 仍然汩汩前行,不壯觀,但持久,這對我是一種慰藉。而寫到這我也不得不坦白,對於小輝,我始終是理智與情感混合著的,雖然我嚐試盡量客觀地敘述我們之間的故事,但 我發現無論怎樣努力還是抹不掉感性的天真和天真的感性。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接納我的故事,接不接受我對小輝看似唐突的好感,還有阿哲,那個很多人都罵他娘娘腔的歌者。我明白有些經曆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但還是想固執地把我想說的話寫出來, 因為有些人和有些感情代表著一個人的過去,它是逝去了就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是講述 者視作珍寶的。有時我很羨慕市井中為生活奔波的尋常百姓,我稱他們“真正的強者” ,他們現實,整日想著柴米油鹽,忙碌得隻會為具體的事件來反射自己的悲喜。他們會 因為孩子考不上大學或是單位裁員煩惱得唉聲歎氣,也會因為喜歡一個叫“安紅”的女 孩晚上睡不著覺,但從不會像我這樣為一種叫做“青春”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舉首輕顰, 潸然涕下。

當我在人間漂泊得太久,我會嘲笑自己多愁善感傷春悲秋。緊接著我就會把CD裏正在放的鄭智化的《水手》拿出來,換成後街的《Bad Boy》。

我的大學

我上大學了!

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我還是為自己的新生活興奮不已。家中讚揚鼓勵聲一片,老姨大姑嬸嬸一致指著我小聲教育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姐姐!跟人家學學!”我聽著表麵不動聲色,心裏萬馬奔騰,以至於得到錄取通知書之後的一個月我都處於失眠狀態。半睡半醒之中,我夢到自己站在高中的主席台上演講,下麵坐的都是校長、年級主任和各科老師,我在台上大聲說道: “××大學,是全國重點大學,211工程大學。它有著悠久的曆史和雄厚的師資力量,國內一流國際知名… …”然後下麵掌聲一片,校長上來給我頒發榮譽證書,哈,那個以前老找我別扭的物理老師正在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我!我感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往上飄,下麵的老師都 仰頭看著我,像在看一位女神,我用麵帶慈祥的微笑俯視著他們,極有風度地衝他們揮 揮手,不遜當年的戴妃。那一整個暑假我都沉浸在純粹的自我崇拜當中,如沐春風,無法自拔。

我經常和知知說,大學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又活過來了!

我在高中損失的快樂全 在大學中得以彌補,它瘋狂滋長蔓延,讓我享受生活帶給我無與倫比的恩賜。我曾經說 過,我很幸運每個階段都會有一個傻傻的好友陪我度過;高中時是涵,大學裏就是知知了。

大一時知知是一個知識麵很廣很學究氣的女生,溫文爾雅,氣度不凡。而現在三年過去,她依然知識麵很廣,但不再溫文爾雅氣度不凡,而是被冠以“talkative”的名聲。隻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