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身將落在地上的紅梅埋入雪中,抬頭是一高大男子擦肩而過。他眉眼溫潤,眼角含笑,竟是讓這風雪寒梅退成春意點點。我聽到他身邊的男子,恭敬的稱呼他,七王爺。
望著他的身影,出神。
有的人,是因為相遇而產生情愫在一起。而我,則是聽著他的故事,愛上他。
皇後將我召回未央宮,一遍一遍確認著,我對那七王爺是否認識。
我隻得說擦肩而過,她卻說我騙了她。刀鋒在我手上劃過,一滴滴血落下,她說那是今年最美的紅梅。
從那時起,我開始頭疼。整夜整夜的疼。
嬤嬤說,是染了風寒。我卻知道,是命,我的命已經到盡頭了。
於是,在皇後喊我去她宮中的時候,我沒有半絲猶豫。我知道是用我的時候到了。可是我能做什麼呢?
我斂下眉頭,手上的疤痕,清晰可見。
“梨青,你不是喜歡他麼?去他身邊吧。給他喝下你的血,我便放你自由。”她站在遠處,高的讓我無法企及。
我仍舊斂著眉,她以為我要的,是自由。
嬤嬤帶著我來到萬紫千紅,在此之前,是藤條將我抽打了整夜,一如多年前的那一次。而我,除了流淚,什麼都不能做。
他終究在嬤嬤的預料中,來了。意氣風發,但出口救下我的,卻是另一個人。那是一個女子,隻要一眼,我就能確定,那是他喜歡的女子。
那種眼神,被看著就會融化在他眼中,再不能自拔。
我低著頭,在這安靜的時刻,放任自己倒下。
他將我帶回府中,他嗬護的女子,小心的等待到我醒來。我睜開眼睛,釋然又釋然。我隻想靠近他,再沒有奢求。
在我睡著的午後,我聽到打鬥聲,倉皇出了房門。赤腳站在屋外,隻一眼,我就認出了那行次之人是誰。
他要殺他,我已經分不清,我的目光是在看誰。
直到他身後的人,將他打落在地。我確定,這不是他。
入夜,我踏著月色,去了他的書房。
他正在作畫,書桌上,是完整的美人。而他,拿著畫筆點著朱紅細細的描摹著畫中女子的唇。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一次走入他內心的機會,盡管代價是死。
我跪在這偌大的書房中,一字一句,敲打著地麵的青石。“王爺,我是皇後派來的女人。她要我殺了你,方法是我的血。”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卻沒有停頓。“我傾慕你,不會殺你。”
這許是我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我抬眼看到他眉角醞起的笑,我想這就夠了,再一次看到他的笑。
“那便,嫁給我吧。”他低聲的笑著。眼睛卻終是沒有抬起,仍舊瞄著那女子的唇。
驚訝的人,隻有我。“你不是,有她嗎?”
他沒答我的話,低聲的說:“你成親,皇後會來,不是麼?我要兵符。”
看著他的笑,我想,即使他要天下,我也會努力去給他。但我沒有那個時間了,我手腕上已經有很長一條的紫色了。
在我覺得最幸福的時刻,是大紅喜袍在身上,我借著昏黃的燈,一次一次,在銅鏡中,打量著這一身與他堪稱一對的衣裳。這景象烙印在我心裏,想起,便是甜蜜。
那個女子,在我的等待中,來到了喜堂。她將我頭巾摘下,看著我的眼神中,失落,憤怒。我能做的,隻是低下頭。
她身嘶力竭,在這讓我用一生珍藏的喜堂之上,歇斯底裏。我想我是錯的,卻貪心的舍不得離開這裏。
也是這樣,我親手設計了我的死亡。我要,用最溫柔的方式,死在他的懷中。也要用最溫和的方式,將她送回他的懷裏。他們,是天生一對,而我,隻是個過客。
宮門外,雨勢滂沱。
我站在宮簷下,看著她毫不猶豫的離開他的傘下。看著他那絲來不及隱藏的心痛。如同一個不相幹的路人,我承認,我對她,嫉妒的發狂。
迎麵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知道,我的宿命,該結束了。但,我卻沒料到,是誰,將這一刀刺向了她。
看著她頹然倒下,我上前將她扶住,倉皇而狼狽。
小童在她身邊走過,我看到他手中的暗器,俯身。大片的血,在我的後背開出妖嬈的花。我依稀聽到他的喊聲。“梨青。”
眼前,是一片黑色,我的周圍再聽不到一絲聲音。口中,是來不及說出的,我愛他。
是了,梨青,是我了,如果,下一世,還能遇見的話,請記得我的名字,卓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