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三天後,我單獨去見了秦海。

我一度猶豫過、軟弱過。因為易地而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理解這樣的行為,將女兒托付給一個人,這個人卻兩度陷我於不義,可能這一輩子都要在黑暗的監獄裏度過,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但我還是決定來見他,我必須要見,我隻能去見。

在拘留室裏看到他的時候,他的麵容已經憔悴地像一個老人,頭發也白了不少,精神萎靡,似乎對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

我跟他吐露了所有的事情,過程說起來很簡單,語言比想象中通順,從與張警官合謀騙他出來,到這次通過汪琳報警無意間陷他入絕境原原本本都告訴了他。

秦海耐心地聽著,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一直凝望著我,他的濃眉大眼看起來卻剛厲肅然,一字一句地說:“你向小媺求婚的時候是真心的還是純粹為了引我出來?”

“當然是真心的,就是因為發自內心,所以也因為目的不純而感到痛苦,生怕自己就這樣糟蹋了這段感情。”

秦海沒有馬上說話,空氣仿佛突然安靜,就像時間停止了一樣。

“其實當時在後備箱裏被綁著的時候,我就已經醒了。你們說的話我也都聽的一清二楚。”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我,沒有離開,“但我並不怪你,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甚至,我還隱隱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躲躲藏藏的日子實在太令人厭倦,我試過晚上在公園長椅上睡覺,因為我害怕住酒店會暴露我的身份信息,我試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因為害怕一不留神就被逮捕。你沒有經曆過是不知道的,現在也是我贖罪的時候。這樣說起來,你還算是幫了我呢!”

“對不起!”

“你沒有做錯,至少你的初心是好的,你隻是做了你認為應該做的,我是自食其果。”他黯然神傷,眼中突然噙滿淚水,說:“但以後小媺就托付給你了,我已經不能再保護她。”

“我會的。”我嘴上答應,心中卻躊躇不定,因為我不知道小媺是否能像她父親那樣寬恕我。

當我離開拘留室的時候,壓力小了很多。

當思考的事情卻更複雜、更困難。

因為一開始我最直接麵對的人始終是秦海,我雖然對他心存愧疚,但也明白他的犯罪事實是確鑿無疑的。

現在我必須麵對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在整個事件都完全無辜,隻是被我和秦海不斷傷害的人。

另一個我願意也本該共度一生的人。

我也問過汪琳,如果她是小媺,會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嗎?

汪琳說的很含糊,她認為既然小媺願意為我擋子彈,那麼這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但我卻不這樣認為。

她對我至死不渝,卻未必會原諒我對她的欺騙和利用,還將她最親的人送進了監獄。

我知道她是一個重視感情的人,她不可能毫無觸動的放棄我們之間的關係,但也正因為她是一個重視感情的人,她未必能忍受我在其中製造的這些瑕疵,更難以忍受自己的父親也因此身陷囹圄。

不過無論我和汪琳怎麼認為都不重要,最後的一切都隻能取決於小媺,就算我對她的了解再深,就算我對這段感情再有把握,都沒有意義。

但是沒多久,小媺就給我打了電話。

我接到她的電話那一刻,產生了一切都沒有發生的錯覺。

“瑾哥,你過來一趟‘十七天’吧。”

我連聲答應,還一直點頭,盡管沒有人會看到。

我感覺輕鬆了很多,看來事情有轉機,心中不斷承諾,如果這次我們的感情能順利地經過考驗,以後我要萬倍地嗬護。

當我趕到“十七天”的時候,小媺已經坐在我最喜歡的靠南窗的座位等我。

我走近她,坐在她身旁,看著她恬淡的笑容。

“瑾哥,這裏是兩張機票,我們明天就出發吧。”

我看了看她手裏的機票,目的地是迪慶藏族自治州,也就是香格裏拉。

我不知道小媺這麼做的動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不在意這段時間裏發生的那些令她痛苦甚至心碎的事情。

我也沒有去想,不願意去想。

如果可以就這樣過去,那該多好!

我抱著這樣的僥幸,而且眼見這種僥幸很可能成真,就像心中期待的一模一樣。

我輕呼出一口氣,將她攬入懷中。

香格裏拉,願你能縫合一切創傷,願你能彌補一切缺憾,願你能帶給我們遠古的高山、藍天和白雲,讓我們遺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