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院子裏坐著,抽著煙,心裏矛盾的厲害。
客廳門口,藍姐披著衣服,眼睛紅紅的,氣鼓鼓地朝我走了過來。
秋天的風,把黃色的樹葉吹落;她站在我麵前,打了我一下說,幹嘛要生這麼大的氣?
我拉住她的手,想讓她坐下來。
她很執拗,不願意坐,跟我耍小脾氣。
我想了一下,就說姐,問你個問題好嗎?
她點點頭,像個小女孩一樣,隨手拽掉一片楓葉,在手裏把玩著。
我說姐,如果那個男人,你的父親,他如果死了,你會傷心嗎?
她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就噘著嘴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他才沒那麼容易死。”
我說萬一要是死了呢?你應該不會傷心的吧?他那麼壞,害了你,害了你母親。
可藍姐卻歎息著,望著遠處的天空說,誰知道呢?他畢竟生養了我……
聽了她的回答,我心裏已經明白了大概。
那個男人的死,我是不能告訴她了。
她坐下來,拉著我的手,很小氣地說,跟姐道歉,剛才你那樣,姐心裏傷心了。
我笑著,握著她奶白色的小手,又捏著她的鼻尖說,“小氣鬼,是我不對,不該亂發脾氣,不該說不給你辦婚禮。”
“那你會給我辦婚禮,讓我做一次新娘嗎?”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故意做出一副受欺負的樣子。
我心疼說,當然會,夏藍那麼漂亮,我一定要讓她,穿上最美的婚紗,做最美的新娘。
“嗯!那你要聽姐的,把他也叫過來;姐不想讓別人說,姐是個沒有爹媽的孩子……”
她的要求,確實難住我了;畢竟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可我還是點頭說,姐,隻要你開心,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笑了,帶著幾分陰謀得逞的壞笑。
那晚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因為這事,瞞不了多久,就會暴露。
在藍姐心裏,其實還是在意她父親的。
無論那人,曾經做過什麼,我想藍姐,心裏還抱有一個幻想,那是他父親,浪子回頭的幻想,一個圓滿家庭的幻想。
如果她知道,她的父親,已經死了;被楊東林敲碎了全身的骨頭,慘死了!
她的幻想,也就永遠破滅了;她會傷心的,一定會!
她本來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
我想,唯一能減輕藍姐痛苦的事情,就是搞死楊東林;為她,為她們一家,報仇雪恨!
第二天,我開車把藍姐送到電台,便去了海大。
我相信張教授,不是楊東林那樣的壞人;幾年的苦難磨練,使得我在看人方麵,還是挺準的。
到海大的時候,我給他打了電話;他今天沒課,在家裏休息。
轉過彎,我繞到海大家屬區,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是張教授的愛人,給我開的門。
她也是我們海大的教師,叫楊敏。
楊阿姨這人很不錯,心地善良的一個老師。
隻不過今天,她看到我,有些不高興;給我開門後,她也沒說話,表情冰冷地,就回了臥室。
我想她不開心,一定不是因為我的到來;畢竟我沒招惹她,而且幾年都沒見了,她不可能跟我生氣。
走進去,張教授正在書房看書。
我換了拖鞋,走了進去。
看我來了,他扶了扶老花鏡,不高興地說,“你這混小子,虧你還記著我這老頭子!”
我撓撓頭,特別羞愧地看著他說,“最近老忙,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看您……”
“哼!”他像個老頑童一樣,生著氣,板著臉,去廚房給我端了一大盤水果,推到我麵前說,吃早飯了沒?我讓你師母做點。
“不麻煩了,剛吃過的。”我趕緊擺擺手,他的慈祥,讓我羞愧的要命;關於楊東林的事,我突然就不好意思開口問了。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煙,看著我問,“抽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