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他看去的同時,他也朝著我看了過來,淡雅如霧的黑眸裏,閃爍著斑斑點點的笑意。
不過隻是一掃而過,他便是將目光落在了司機的身上,桃花瓣似的唇畔動了動,優美又有些低沉的聲音就流淌了出來。
“文叔你先往村口開,出了村子我告訴你東在哪裏。”
司機點了點頭:“是,莊小少爺。”然後又轉過頭對著我笑了笑:“謝謝你了小妹妹。”
沒想到城裏人這麼客氣。
我正要說:“沒事。”可小汽車後座上卻先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很是不耐煩:“文德你腦袋壞掉了?好端端的和一個鄉下小孩兒說什麼謝謝?她能聽得懂麼,真是耽誤時間!”
“是是是……”司機連忙點頭,“蘇總教訓的是。”
坐在後座上的男人還在嘮叨:“趕緊出村子,先找到薑先生交代的後山才是要緊事。”
我看不見那坐在後座上男人的長相,但卻感覺的出,這個男人無論從說話還是語氣,都帶著一種深深看不起農村人的態度。
司機抱歉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按了什麼,車窗戶慢慢地升了上去。
我無所謂的後退了一步,拉著孫桂琴的手正要繼續往前走,眼看著就要到周寡婦家了,我趕緊低頭在兜裏翻錢,可翻了半天,卻隻有一毛。
我說:“孫桂琴,咱明天來買冰棍行不?”
孫桂琴根本不搭理我,趁著我說話的功夫,已經鬆開了我的手,輕車熟路的攀登上了小賣店窗戶前的台階,伸手“砰砰砰!”的就敲響了窗戶。
“誰啊?趕著投胎?沒看見我們家窗戶是新換上的嗎?”已經好了的周寡婦探出了腦袋,原本就拉得老長的臉,在看見孫桂琴的時候,拉的就更長了。
“真是冤種!這才換上新玻璃,你就來了!”
孫桂琴像是看不見周寡婦的白眼,抻著脖子直勾勾的盯著屋子裏的冰櫃:“給我冰棍,我要吃冰棍。”
周寡婦白了孫桂琴一眼,戴著一個四方形金戒指的手指頭順著窗戶伸了出來,直接就指在了我的麵前:“拿錢。”
我把一毛錢塞回到了兜裏,邁步上了台階:“周嬸兒,你先給孫桂琴拿一根冰棍,等明天我把錢給你送來。”
以前孫桂琴也來周寡婦家裏拿冰棍,一般都是先賒賬,然後第二天我再拿著錢來給,我以為今天也行,可沒想到周寡婦不但沒有轉身去拿冰棍,反而雙眼皮一番,那帶著刺兒的話就溜出了嘴皮子。
“不給錢就想拿冰棍?好事兒都是你們家的?你們去找鄉親們評評理,到哪不是先給錢後買東西?”
一說先買東西後給錢,我就想起來了:“周嬸兒,上次我家老太太不是多給你一百麼,算是孫桂琴以後吃冰棍的錢。”
周寡婦愣了愣,隨後幹巴巴的強:“那多出來的一百你家老太太話是那麼說,但事兒可不是那麼個事兒,上次要不是你咬我,我也不能躺在炕上那麼多天起不來,那一百塊錢開始是給孫桂琴買冰棍的,但現在就是我的……”
“我的啥來著?城裏人咋說來著?”周寡婦眨了眨眼皮子,忽然一拍大腿,“對!營養費!”
兩句話就明搶了一百塊錢,這周寡婦果然是我們村兒出了名的鐵齒銅牙不講理。
我不想和周寡婦較勁,我知道她一直都看不上我和孫桂琴,不過以前為了一天幾毛錢的冰棍錢她還能忍,但上次孫桂琴砸了人家的窗戶,我又咬了她,她本身就是一個一點小事兒嚼三天的主兒,上次的事兒她罵我和孫桂琴三年都是輕的。
“冰棍……我要冰棍……”孫桂琴還在直勾勾的盯著周寡婦家的冰櫃。
我不想和周寡婦鬧,卻更想讓孫桂琴吃上冰棍,低頭又從兜裏把剛剛塞進去的一毛錢給拿了出來:“周嬸兒,我這就有一毛,你先拿著,欠你的五分我一會回家給你取來。”
周寡婦橫了一眼我手裏的錢,很是不樂意了接了過去,轉身“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我拉著孫桂琴站在窗戶底下等,可是等了半天,我也沒見周寡婦遞冰棍出來,我好奇的踮腳趴在窗戶上一看,隻見屋子裏的周寡婦,竟然大搖大擺的坐在屋子裏的椅子上聽起了廣播!
“砰砰砰!”我伸手敲玻璃,“周嬸兒,孫桂琴的冰棍呢!”
周寡婦背對著我,像是沒聽見似的。
我再次用力的敲著窗戶:“周嬸兒,你忘記給我家孫桂琴拿冰棍了。”
周寡婦仍舊背對著我,對著廣播聽得聚精會神。
“冰棍……我要吃冰棍……”孫桂琴等得著急了,拉著我的手一抬,張口就咬在了我的手背上,“你騙我,你這個騙子,你說要給我買冰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