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桑裁縫笑著將放在石桌上的水瓢遞給了我。
我一看見那水瓢,就木了,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桑裁縫不出我所料的指了指那,我填了好幾年,都沒留下一滴水的老井:“還和以前一樣,隻要你能把那口井裝滿水,我就讓你回來。”
我忽然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想當初,那口井我填了多少年啊,可一滴水都存不住,那個時候的我一根筋兒,傻不拉唧的,也沒有多想,覺得今天填不滿,不是還有明天呢嗎?所以就天天想方設法的去往井裏填水。
可是現在的我,長大了,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這次回到桑裁縫家,也是為了想要學本事,而不是來打發時間的。
我知道,那口井我填不滿,是因為我還有許多的東西沒學會,原本我還打算等有時間好好問問桑裁縫這井的事情,沒想到他現在就再次把問題丟給了我。
“桑爺爺,換到題不行嗎?”我求,對於那口井我是真服,心服口服,五體投地的服。
桑裁縫卻搖了搖頭,完全沒有餘地:“不行。”
好吧……
村子裏的人都知道桑裁縫是個死心眼的老頭,他要是說行,那就肯定行,他要是說不行,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了,他也不帶鬆口點頭的。
我無奈的站起了身子,用水瓢在水缸裏舀起了滿滿一瓢的水,顫顫巍巍的站到了那口老井的邊上,慢慢將水瓢裏的水倒了進去。
說實話,我全程都是小心翼翼的,就連手都是哆嗦著,心裏不停地在期盼著奇跡的發生,可是結果,我倒進去的水,還是全都沒留下。
泄氣嗎?
肯定是有的,不過打擊倒不是很大,畢竟有過那麼多年的前車之鑒,如今雖然失望,但好歹還在我所能承受的範圍當中。
“喜妹啊,結果如何啊?”身後,響起了桑裁縫的聲音。
我轉回身子,老老實實的回答:“還是一滴都沒剩。”
桑裁縫點了點頭:“哦,那你想怎麼辦?”
我連想都沒想就說:“我還要繼續倒!”說話的功夫,我手和腳也不閑著,又走到水缸邊上去舀水了。
既然我決定留下了,就要做到桑裁縫給我出的題,不管這井裏到底有什麼說道,對於我來說,都是我必須要走的一個坎。
老太太曾經說過,人這一輩子要經曆太多太多的磕磕絆絆,如果隻摔了一下,就趴在那砍裏爬不起來了,那那個人注定就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磕疼了不怕,磕殘疾了也沒事兒,但關鍵你得有那個誌氣再站起來!
我不太能夠明白老太太口中的誌氣是個啥東西,但是我卻知道啥叫廢物,曾經的我就是個廢物,以前我覺得那樣挺好的,但是現在我不想再繼續當廢物了。
我要變強,不但想要給已經投胎的姥姥一個安生的今世,還要給我的家人分憂!
對,我從不是一個人,哪怕那些個流言蜚語再多,哪怕噴到我身上的吐沫星子再多,我始終都不是一個人!
“嘩啦——!”
“嘩啦——!嘩啦——!”
整整的一個下午,我就擱桑裁縫家的院子裏,不停的舀水,不停的倒水,翻來覆去不知道疲憊,水缸裏的水都舀幹了之後,我又自己開始壓水,既然已經決定要做了,我就一定要有一個我想要的結果。
桑裁縫並沒有阻止我,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我,來來回回的擱院子裏折騰著。
中途,有幾個來買紙紮的鄰村村民,看見滿身是汗,不知道折騰啥的我,都一副看見了精神病患者的樣子。
“看孩子擱那幹啥玩意兒呢啊?”
“哎呦我地個媽啊!我以為就我自己看見了呢,我還心思是不是大白天撞鬼了呢,原來你也看見了啊?”
“廢話!哪有大白天見鬼的?不過……頭幾年當我陪著隔壁張大腦袋,來給他媽買東西的時候,我倆走了一道那個渴啊,本想打點井水上來的,可聽那桑裁縫親口說,這井早八百年弦子的時候就壞死了。”
“你小點聲,你沒看桑裁縫都沒吱聲麼?咱倆也別跟著瞎打聽了,誰不知道這做死人行當的地方邪性,問多了無異。”
那倆買紙紮物件的人,擱我身後竊竊私語著,雖然他們說話聲壓的特別小,可我還是聽得尤其仔細。
不過我不在乎,因為從我決定做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怕別人說我啥。
腳下的路是自己個走的,至於別人……愛說啥說啥!
就這樣一直墨跡到了晚上,桑裁縫都進屋睡覺去了,我還在院子裏折騰呢,又累,又餓,又困啊,可我就是不想走。
桑裁縫可能是為了照顧我,並沒有將門口照亮的燈泡給關上,朦朧的月光加上院子裏那一個小小的燈泡,將整個院子都籠罩的有些模糊。
那些堆積在院子裏的紙紮小人啊,紙紮馬啊的物件,一個個臉蛋通紅,雙眼無神,身上全以紅綠為主的衣服啥的,在燈泡下泛著鋥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