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米叔和米嬸兒為了迎合現在的趨勢,進了不少新鮮的布料和樣式,龍鳳被,大團壽字被,後輩發財,奠字被,繡花被,佛教被,道教被,等等,樣式雖然都相當漂亮,不過這些樣式卻不是我喜歡的。
壽被,是一種蓋在逝者身上的狹長小被,處於最外層,以布,緞作為麵料,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為了顯示死者安逸,卻被現代的人弄得花裏花哨的,我不想讓老太太死了之後還要背負著後事的寄托,所以選來選去最後選了一個帶星河圖案的,沒有太多的說頭,隻為了讓老太太走的安逸舒心。
“喜妹啊,做好了!”
米叔和米嬸兒的動作還快,差不多兩個小時,我要做的壽衣,壽枕和腳枕啥的就都弄好了。
給了錢,我拎著兩個大兜子往門口走,剛要推開門,身後就又響起了米叔和米嬸兒的聲音:“喜妹啊,啥時候辦事兒給個動靜,我們以前也沒少受楊婆婆的照顧,該去送送的。”
“嗯,好。”我點了點頭,在米叔和米嬸兒擔憂的目光中走出了裁縫鋪子。
“喜妹這孩子,這才多大啊,就要扛起這種事兒,哎……”
“不過喜妹應該是看開了,你瞧那孩子,從頭到尾多冷靜,我看啊,以後喜妹要勝過楊婆婆的,堅強啊,真堅強……”
玻璃門關上的同時,米叔和米嬸兒的悄悄話飄了出來,鑽進我的耳朵裏,弄得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冷靜嗎?
我並不這麼認為,我也想不冷靜,也想整日都沉浸在悲傷裏,可是我不能,因為老太太說的沒錯,要是現在連我都抗不起來,那我們家就沒有人再能扛得起來了。
堅強嗎?
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不要,因為沒有堅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想要當著別人麵堅強,背地裏需要承受著怎樣隱忍著的悲傷。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了我的麵前,隨著車門被打開,小舅舅的臉就露了出來:“喜妹,上車。”
“小舅舅。”我扯出了一個笑容,彎腰鑽進了小舅舅的車裏。
小舅舅一邊開車,一邊淡淡的說:“聽東東說你在這裏,我一路打聽著過來的,還好沒走錯路。”
坐在封閉的車廂內,我才發現最近一直都在忙活著老太太的事情,自從小舅舅回來,我還沒和小舅舅單獨相處過,些發愣的看著小舅舅,他好像又成熟了不少,不再像是原先那麼陽光了,眉宇之間存著一種年齡上的成熟。
忽然,一團黑氣在小舅舅的眉宇之間淡淡的暈開,就好像墨水被打翻了似的,把小舅舅的額頭都給染黑了。
師傅說過,眉染墨黑,必有劫難。
我趕緊眨了眨眼睛再次朝著小舅舅的眉心看了去,可這次卻什麼都沒有了。
難道是我看錯了?
“喜妹?”見我沒說話,小舅舅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怎麼還發上呆了?”
回神,我笑著搖了搖頭:“隻是忽然覺得很久沒和小舅舅說話了,對了小舅舅,琳琳姐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小舅舅愣了愣,臉上的笑容轉瞬消失:“她……挺忙的。”然後就岔開了話題,“喜妹,你馬上就要考大學了,想好考哪裏了嗎?”
“沒有……”
“不然就考淮城的大學吧,無論是哪一間都好,這樣我以後照顧你也能方便一些。”
“再說吧……”
“喜妹,我不是逼你,我知道你不想去麵對你爸爸,可問題就擺在這裏,一旦老太太……你早晚都是要去麵對的不是嗎?那是你的爸爸,和你有血緣關係,而且現在咱家的公司還有你的股份,就是你不想去麵對也不行。”
我一聽這個問題就頭疼,求饒的說:“小舅舅,你放過我,先別說這事了行嗎?”
小舅舅應該是見我真的難受,妥協似的歎了口氣:“……好吧,不過喜妹你記著,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心是暖的,但腦袋還是疼的,忽然覺得人長大了,所有的煩惱就都跟著來了,就連以前見了我就隻會給我買糖吃的小舅舅,也開始把複雜的問題往我身上扔了。
小舅舅似乎也有什麼心事,原本平整的眉再次擰了起來,而那黑霧似的的東西,也再次繚繞上了他的眉心中央。
我看在眼裏,驚在心上:小舅舅啊小舅舅,你到底是惹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