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馬一路上拚了命地跑,第二日黃昏前,她終於在落梅山莊四個大字下停了下來。
“少莊主,快些……快些!莊主……莊主怕是……”落叔似已不能說出話來。
“就要油盡燈枯了……”他一番語無倫次,步履匆匆走向欄杆深處……
“洛雪明白。”白衣女子眉頭緊皺,肩膀上千斤之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黃昏的落梅山莊幾分晦暗,天色陰沉,山雨欲來之勢壓城欲催,自白落梅夫婦建這落梅山莊,如今數來,不過幾十年之久。
陣陣清風,她的衣袂隨風舞起,白衣如雪,白衣勝雪。
他在門前仔細展平了了白衣袖角,神色凝重,看著正廳上的畫像,片刻。
管家滿頭大汗,隻覺心髒就在火架上,一點一點升溫。
門開了一點縫隙,她緊皺眉頭,卻溫言道“落叔,這是怎麼回事?”口氣不容許任何質疑,腳步比鬼魅更匆忙,轉身已到床邊。
落叔看看床上躺著的人,欲言又止。
女子在床邊輕聲道:“弟子在藥王穀取了兩樣東西,定能相助與師父。”她半蹲著,白衣勝雪,風塵仆仆,唯有腰間一抹碧綠。
當日令曇香親自前去藥王穀,無論何種代價,都務必拿出那一朵救命的雪蓮與靈芝。
曇香自被她控製以來從未踏出過“自雨閣”,此番辛苦,自然不必多言,她甚至親自到那藥王穀。
床上的人奄奄一息,本已閉上的眼睛又一次吃力睜開,呆呆地看著頭頂的床帳……氣息微弱,細弱蚊蠅的聲音快要聽起甚為費力。女子又近了些。
“雪兒……”女子默默替她掖好了被角。看到白落梅,她似乎看到了水天碧,一手養大她的大師父,她敬水師父,水師父交代的事,便是她雲洛的命,也定然毫不猶豫。
她其實是知道的,水師父更看重的人,是那個一身紅衣的男子,如火一般的男子。
隻是她從不會說出來,若沒有水天碧,她早就死了。
也許為白落梅所救隻是個偶然,她從不追究,但是白落梅讓她變成了洛雪,不再是殺人如麻的雲洛,白落梅該像她的母親吧,偶爾的關懷即使她口中不言,心中卻是記住的。她緊緊握著白落梅有些冰涼的手,淚水浸濕在眼眶中。
“雪兒,為師命你……殺了朱庭……光大……光大我落梅山莊……你……你聽到了嗎?”
落叔遠遠地,沉默地看著。
洛雪征了片刻,握著的手征然鬆了,腿上癱軟。
半晌,重複了那一句,“徒兒必定殺了朱庭……”
“夫君……落梅對不起你……”淚水滾燙……嘴角微微上翹,她的手臂重重地垂了下去……麵上的微笑久久不散。
整個人卻如同抽幹了力氣一般……她跪在白落梅的床前。
走出這裏,她忘記了是什麼樣的心情,渾渾噩噩在那畫像前跪了下去,半晌,叩頭。回音不散,殺了朱庭……殺了……朱庭……
十年前的雲洛殺了朱明昱……
她以為是母親的人……彌留之際,卻要…殺了朱庭,殺了朱庭
如今……變成了洛雪,卻又要殺了他的父親……
也許這本來就是她的宿命,她本就不是一個幸福的人,她洛雪自生來,便是不幸的,從生來,便是不幸的
也罷,殺了朱庭,她自裁以謝便是。
朱大哥,也算還了你。
(二)
落叔看著庭下如雕像一般站立的白衣女子,亙古不變的一襲白衣,比冰還冷的個性像極了她的名字,白落梅救他回來果真是沒有錯。
無悲無喜,無蘊無怒,武功超群的人不一定是最可怕的,但是這樣沒有人情,又豁出命的人卻要另當別論。
落梅山莊由洛雪做莊主豈不是立足江湖無庾。
“少莊主,這是莊主要老奴交給你的。”管家鄭重地雙手遞給洛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甚至不放過她一個微小的表情。
洛雪果然不負他所望。玉手緊緊地攥著薄薄的書冊,不知是怕丟了還是想毀了。
若換做十年前,看到這《洛水清波》恐怕她還要謝過落叔,如今……
以白落梅的武功尚沒有修煉,更不用說她。從未見過有書冊曾記載的神功又怎是短短的時間裏可以練成的?
而況既是神功?為何先輩們無人修煉?既然如此高深,又怎能斷定她就可以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