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草草提著沉重的行李，身後的丁香背著一個大包，亦步亦趨。被黑夜籠罩的街道上肩頭攢動。氣溫驟降，每一下的呼吸都帶出大團的濃白熱氣。
天氣太冷了，鼻腔裏被凍得發酸。可是馬草草隻是不斷地往車站走去。是的，她要立馬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要回來，永遠！
“草草……”馬草草回過頭，見丁香捂著肚子，一副很難受的模樣。“你等我一下！”丁香對著她擺擺手，轉身往不遠處的公用廁所跑去。
一下子剩下她一個人。馬草草四下看了看，這裏正好是一個街道的拐角，往左拐就是車站了。馬草草看到車站的建築頂，心裏鬆了口氣，便將行李拿好往人多的地方走。
……
丁香還是頭一回進到這種陰森森的廁所裏。因為瓷磚也是青綠色的，反射到牆壁上，也顯出一層青綠來。加之燈光昏暗，襯得衛生間裏很是靜謐。身後就是馬路，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路上的人流還是蠻多的。她隨意拉開隔間走進去。正上到一半，突然想起沒帶紙。丁香懊惱地給馬草草撥電話。電話那頭響了一會兒便接聽了。
“草草，我忘記帶紙了，你給我帶一包唄。”
“恩。”
電話掛斷，丁香歎了口氣，把手機小心地放回去，卻驀地更加懊惱起來。就見她從口袋裏抽出一包紙，忍不住苦笑。
真是沒腦子！
興許是吃壞了肚子。丁香這樣想著，按下衝刷的按鈕。衛生間裏立馬響起“唰唰”的衝洗聲。隱隱約約的，似乎有聽到一陣腳步聲。不過很快就被衝洗的聲音給淹沒。丁香以為是馬草草，打開門一看，連個鬼影子也沒。
幻聽加上沒腦子，真是失敗的人啊！
丁香洗完手，轉身走出廁所。不像馬草草那般路癡，她沿著原路返回，和眾人一起等待著綠燈。
3、2、1……
丁香邁開腿，一輛警車驀地停到她的麵前，從車子裏探出一個鬢角發白的腦袋。
……
黴味在黑暗中飄散，這股味道刺激著馬草草的神經，如同鋒利的細針戳著她的頭顱。心底湧上一絲恐慌，她拒絕醒來。但是清醒之後席卷上來的卻是後腦強烈的脹痛，這令她下意識地呻吟出聲。
涼意從指尖竄至上臂，然後是整個後背。
她是光裸的！
馬草草驀地睜大雙眼，一麵布滿青綠色黴菌的牆壁躍進視線。她發現自己正赤身裸體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麵對著牆根布滿青苔和散發著怪異腥臭的牆壁。
她猶豫了好久，最終緩緩地轉過身子。空蕩無人的狹小房子裏有一個洗手池，彎曲的鐵管交錯著向上，偶爾發出一陣悶響。她的右邊有一扇門，開著一條小縫，似乎正誘惑著她出去。而此時，一陣女人詭異的喘息聲卻從門外傳了進來。聲音中滿是掙紮的痛苦，夾雜著絲絲嗚咽，並且伴隨著紛雜的床震。這古怪的聲音令馬草草卻步。內心深處有股強烈的不安，鼻尖似乎聞到死亡的味道。
馬草草畏懼這樣的氣氛，可是右手還是控製不住地伸過去，輕輕地推開一點點。
瞳孔驀地擴大，馬草草全身僵硬，巨大的驚恐瞬間將她的血液連同骨骼一起凍結在一塊。她的目光順著一條纖細的小腿往上，混亂的床褥上橫呈著一具女性裸體，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具小女孩的裸體。一個頭發髒亂、體型健壯的男人，正坐在小女孩的身上，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女孩纖弱的身上，似要將女孩的肋骨壓斷。女孩全身虛軟地癱著，嘴裏被布條捂著，發不出呼喊。
馬草草看到男人停下動作，就這樣像騎著一匹馬般端坐著。靜默了好久，男人伸出雙手附上女孩的脖頸，慢慢收緊。馬草草驀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
女孩全身抽搐起來，眼珠不斷翻白。馬草草聽到男人在哭，他的背部隨著抽噎不斷抖動。終於，抽噎聲、喘息聲，都停止了，女孩也停止了掙紮，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刺眼的燈光下，馬草草清楚地看到一縷縷鮮血順著女孩的大腿往下滑落到地上。
男人抽出身來，撩起被單隨意擦了擦，翻身走下床。馬草草一下子縮回牆角，屏住了呼吸。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令她全身止不住地發抖。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張臉！午夜夢回，總是將她生生嚇醒的那張臉。
馬草草心裏有個秘密，這個秘密連丁香也不知道。她總是會祈禱，或許某人會和這個世界一起遺忘她的存在。但是以她現在的處境來看，某人……已經想起來了。
或者說，一直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