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將軍幹什麼?很辛苦的,很危險。
阿木爾忽然笑起來,這樣就可以保護我的其其了。
——其其,過來。
拓拔宏站在不遠處,吟吟笑著。
我紅著臉走了過去。
——其其,你願意和我回西凰嗎?
我想到阿木爾剛剛說的話,有一瞬間的怔忪。
——其其?
我抬起頭,看到他疑惑的神情,輕輕點了點頭,我抱住了他:他的懷抱就是我的家,我還有什麼猶豫的?
離開圖爾佳之前,我想起了那個養花的女人,想起了拖了三年的約定,還有那個未完的故事。獨自策馬,我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花兒都謝了,隻有那小帳篷天地間默默守候。
——你來啦。
她看到我,沒有驚訝,沒有歡喜。
——你錯過今年的花開了,不過今年的花種倒是剩下了很多。
——我是來跟您告別的。
我輕聲打斷她,說,我要去西凰了,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圖爾佳了。
女人頓了頓,抬頭看我。
——遇到喜歡的人了?
我紅著臉,點點頭。
——這些花種給你。
她交給我一袋子花種,說,不知道離開了這片土地它們還能不能生長,到了西凰,你可以種種看。
我接過花種,道了聲謝。
——百日紅,人們都稱它為西域妖花,因為它飲血怒放。如果有一日,那個男人不愛你了,你就種下百日紅,用你的血喂它,隻要那個男人看到這朵花,就會對你重燃愛意。
我錯愕地看著她,搖搖頭笑道,他不會的。
女人冷冷一笑,說,你帶著吧。
我將花種收起來,突然想起了那個未完的故事。
——後來,你為什麼沒去找他?
因為,女人惆悵地望著土地,說,他已經回來了,可是我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什麼意思?
——我這一生的等待,隻是無望地求他魂兮歸來。
——他在我看不到地方死去,朋友帶回了他的骨灰,而我,將骨灰灑在了花田裏……
我握緊了手中的花種,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有了離開的力氣。
距離分不開天和地,生死分不開我和你。
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我想把握自己得來不易的幸福。
離開圖爾佳的時候,天一如既往的藍。阿木爾抱了抱我,說,我悉心照顧了八年的花兒被人摘走了。
——一定要幸福啊……
我用力地點頭。
領子一緊,拓拔宏把我拉回了他懷裏,示威地看著阿木爾。我仰頭對他微笑,他寵溺地揉揉我的腦袋。
娜仁托婭姐姐說,無論如何,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疼愛的妹妹。
爺爺說,拓拔宏的名聲並不好,如果他對你不好,記得回家!
我笑著點頭,我不相信別人的話,隻相信自己的感受,他對我,真的很好。
他帶著我一路向東,到了西凰王廷。
一路上,是我所未見過也不曾想象過的世界。我一路驚歎著,聽他介紹著各地的風情。我終於知道,圖爾佳隻是一個小小的部落,圖爾佳東邊還有西凰,西凰南部還有天啟。
我們住的地方,叫做將軍府。結實的木頭房子,和圖爾佳的帳篷全然不同。
將軍府裏的人很多很多,但是拓拔宏說,他們都是下人。我不太明白什麼是下人,我對他們好的時候,他們總是受寵若驚的模樣。
那時候我終於知道,將軍府裏還有另一種人,那種人叫做主子,比如最大的主子,是拓拔宏,然後是我,還有和我一樣的許多人。
我的心髒一陣陣的刺痛,原來拓拔宏有很多的妻子,和我一樣的。
小圓說,不是妻,是妾。
她們並不友善,明裏暗裏地欺負我,可是我不在意,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相互傾軋呢?
雖然拓拔宏有很多的侍妾,但他一直陪在我身邊,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而已。
我等了他三個月,他陪了我三個月。
那三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他溫柔地看著我,幫我挽起婦人的發髻。其他人都叫我夫人,但他仍然溫柔地喚我“我的其其”。
三個月後,他奉旨出征。
我在來怡園裏等他,開始種養百日紅。
我聽到下人們說,夫人越來越沉靜了,剛來的時候還像個天真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