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事多磨(1 / 3)

考試輕鬆地通過了,政審提心吊膽地通過了,體檢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就等著發錄取通知了。都說年前要發錄取通知,要是領到通知,這個春節就甭提有多高興了。

高中同班同學西北農學院的錄取通知到了,下鄉知青北京鋼鐵學院的通知發了;一同複習的兩人也接到了陝西師範大學的通知,可我的通知卻音信杳然。表麵上若無其事,“農夫心裏如湯煮”啊!日子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度過,我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直到再也沒有聽到有誰接到通知的消息時,我繃到極限的精神終於崩潰了。什麼壞消息也沒有,就是接不到通知。如果像“回潮”那樣隻在一九七三年考了一次後就又變回去了,那,我不敢想下去,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我病了,隻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總是踩不到要踩的步子上,進醫院也查不出什麼毛病。那時才能體會到為何韶關前一夜白了子胥頭。

臘月二十九了,同院一個走親戚回來的堂哥告訴我,我被錄取了,還是西安交通大學。原來,重點大學先發,我的錄取通知早就到了公社,那天收到通知的那位副主任要回家過年,就沒有將通知送下來(值班的秘書後來卻很快將別人的通知及時轉送或通告了當事人)。他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堂哥,讓堂哥轉告。堂哥卻不是回家的,而是有事要去丈母娘家幫忙。就這樣陰差陽錯地拖了下來,讓人又是虛驚一場,好事多磨。

翌日,我騎車幾十裏到主任家問了詳細情況,昏眩症不治而愈。曆經坎坷,終於好夢成真。

記得錄取通知中夾有一張家庭經濟情況調查表,為入學後評定人民助學金用。我在“家庭能提供費用”欄填了十五元。父親說:“兒子,隻要能上學,砸鍋賣鐵也要把你供出來。”這確實是全家的心願。報到後才發現,有些收入好得多的雙職工家庭居然還不能提供此數,我得到丁級。毛主席語錄有“做老實人不吃虧”,其實隻有在大家都是老實人時老實人才不吃虧,否則老實人常常吃虧。

複查過關

雖然體檢通過了,但為了確保在入校後的複查時萬無一失,與當醫生的舅舅商量後,決定按結核病治療處理,打鏈黴素針吃雷咪芬藥。吃藥可以悄悄地進行,打針就不那麼容易了。在任何地方(尤其是本大隊的合作醫療站)打針都怕走漏風聲,遭人告黑狀,以致前功盡棄。舅舅就帶來針管針頭和酒精棉球,希望教會我姐姐和妹妹。但她們都很膽小,不管怎樣鼓勵,也不敢在親人身上試針。想想一九七三年的“回潮”,一張白卷就將以後的高校招生推回到“推薦”。也許這一次會是我今生唯一的機會,我絕不能錯過。我就學習給自己打針。在自己的屁股上打針,這個位置要多別扭有多別扭,時常不是紮深就是紮淺,有時要紮好幾次才能到位。消毒就用缸子煮,酒精也不能保證濃度。一個多月,兩側屁股都有了又硬又大的疙瘩,也不敢停。幹活(接到通知後還照樣出工幹活,否則怕隊上不滿意,若有人使壞,那年頭的一紙公文,也有可能讓學校給遣送回家)還得裝作沒事一樣。就這樣一直打到二月份去入學報到時。

入校後針是不能打了,可藥還是照樣吃。也不能在同學麵前露一點餡,常常是將藥帶在身上,在宿舍裏呷一口水,蹲在廁所裏再把藥咽下去。在體檢複查前,還專門到省結核病院做過一次檢查,確實健康正常。最後一次吃藥是體檢複查那天的中午,下午複查全部通過。到這時,我的高考才算畫上了句號。

永存感激

我能上高中和大學,也是托了鄧小平的福。我對一九七三年的“回潮”和後來的招生改革,確實衷心擁護,心存感激。當歐洲中文電視台轉播鄧公追悼會的實況時,盡管在自己的家裏,我也是恭恭敬敬地站著看完的。特別感謝那些在困難時給過我支持和鼓勵的人們,尤其是當年的武候中學校長,我銘記在心,刻骨不忘。“好言一句三冬暖”,很多時候,一句同情理解的話,就能給人很大安慰,增添勇氣。

幾千年來國人向往的理想社會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至少應該再加上兩句“老者有其養,幼者有其學”。尤其是“幼者有其學”應不因父母所限,不受區域所製,不為衣食而苦,不為學費而愁。到學齡時,人盡能學,學盡其能,取之於社會;學成後,才盡其用,用盡所能,反饋於社會。

借畢業二十年之際我把這段難忘的經曆寫下來,希望再也不會有人受這樣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