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打算把兒子培養成專家,更別說讓他成為一名早熟的學者了。這是我的真心話。不過,對於廣大讀者來說,如果有人表示懷疑,或者壓根就不相信,我也不會感到驚訝。
還是讓我來說說,我希望把他培養成什麼樣的人,這樣你就知道我不希望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了。
我希望把他培養成一個談吐不凡、氣質高雅的人,一直以來我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在我條件所能及的範圍內,憑著我的經驗與閱曆,我認為,他首先應該成為一個健康、強壯、積極、快樂的年輕人。正如大家現在所看到的一樣,我做到了。
現在,他即將帶著這些無價的財富,步入成年。他的體力將發展到極致,與智力的發展將更加和諧。如果讓他僅僅成為一個卓越的拉丁語或希臘語學者,或者一位數學家,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在很早的時候,當我發現學習語言這門學科需要牽涉他過多精力後,我適時地阻止了他。同時,我還一直強化對他感官能力的訓練,使其更加精細,並可能謹慎地使其均衡發展。
在妻子的幫助下,我以同樣的方式來培養他其他方麵的能力,例如判斷力、想象力、觀察力等。這些能力往往不被大家重視。每一個明智的人,隻要他理解了我所說的這些,就能明白,我們作為父母,把重點放在對年輕的心靈進行教育上,我們共同努力,自孩子尚在繈褓之中時起,在內在和外在的道德約束下,尤其是在虔誠的宗教信仰約束下,對他的喜好進行控製,一些好惡應該被壓製,一些則應該得到鼓勵。
人們可以看出,我腦海中所勾勒出的這幅圖畫,與20年前的教育學者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今天的學者們或多或少還能有一些感受,而我更期望再過20年或者50年後,他們能明白這一切!
當然,一開始考慮我兒子的教育的問題時,我很快就想起了那些閉門造車的學者。我現在所說的都是通常情況,因為我對例外情況一無所知,而我也知道這種例外是確實存在的——尊敬的學者們大部分都是體弱多病、弱不禁風,甚至奄奄一息的樣子,在社交生活中總是膽小畏縮、笨手笨腳。他們的外部視野超不過眼前的書本,內在視野也不過是局限在他們的專業範圍裏。正因為如此,他們在與任何一個專業領域之外的人交談時,總顯得乏味枯燥;在日常生活中對事物的判斷也顯得目光短淺,這使得他們在人們中間顯得無比荒謬,常受人鄙視。對他們的嘲弄已經形成了諺語:“百無一用是書生”、“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就能看出他是個學者”。有多少荒謬的事情曾發生在他們身上啊!這樣的故事足以編成一本書了。
一個年輕人,如果社會上認為他富有才情,或是善於表達其溫文爾雅的傷感情緒,通常都會鄙視大眾,隻會重複從課堂裏聽說的段落,或是記住從什麼地方摘抄來的句子,就認為自己是稀少而純正的德國人,無論是說話還是寫作都表現得很高雅,可是他們的同行很快就表示了懷疑,我不止一次地聽到他們這樣判斷:“某某不可能有什麼真才實學,他隻會舞文弄墨、出盡風頭。”
另外,一些學者喜歡寫冗長枯燥的長篇論文,如果他經常引經據典,大家就會誇讚他:“他肯定會有所作為,因為他接受過古代文學的訓練,簡直是滿腹經綸啊!”
好一個滿腹經綸!如果讓古人們知道了他們被拿來與一隻家蠅、一條書蟲相比,他們會發出這種辛辣嘲諷嗎?這些古人們可是從早到晚都在不停忙碌,在市場裏或者城門下都不忘討論著國家和城市裏的種種事情。
我要提醒的是,他們在本質上都對祖國的興衰高度關注,而那些學術上的工匠們僅僅是知道這個國家曾經存在過而已。
人們很難相信,那些偉大的學者們當中,有人曾對他的學生說,一個明智之人隻需要學習拉丁語和希臘語就夠了,而那些所謂的科學(除了考古學)和現代語言就像是孩子們的遊戲一樣,在茶餘飯後就能輕鬆掌握了。
至於孩子心靈的成長,我隻需要讓大家回想起一些眾所周知的習語“學者的妒忌”、“學者的傲慢”、“大學者的陰謀”,大家就會相信我確實不想把兒子培養成一名早熟的學者。
然而,在一定程度上,如今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學者。如果說我還能夠做些什麼的話,那就是至少不讓他成為一名早熟的學者。對我來說,一名早熟的學者、一株溫室裏的植物、一個病態的兒童、一個行屍走肉般的孩子,這都是同義詞。這是我自己、我的老師們以及所有從事教育藝術的偉大先驅們的共識。如果我把兒子培養成一名早熟的學者的話,那就是違反了上帝的旨意,違背了兒子的天性。
我的全部希望就是在孩子十七八歲的時候,他能足夠成熟,從而進入大學學習,但他必須通過全麵的教育來與同學競爭,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這些課程。這就是我所有的希望,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