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步入了常態,我卻依然記得十一時跟Harpy的那番談話,於是,我早早地從新生的喜悅和瘋狂中清醒了過來,像一個苦行僧一樣,抱著每周三、五的招工報紙,奔波在麵試與去麵試的路上。寧語對此大為不解,當我把我的顧慮告訴他,他沒有像嚴寒和江寧擺出一臉我杞人憂天的表情,而是淡淡地表示,他要陪我一起麵試。我自然不肯,但是我們倆又都非擺事實、講道理可以擺平對方的人,所以隻能在態度和立場上執拗倔強地堅持,然後寧語憑借體力及精神上的雙重優勢完勝。於是,在南京揮灑著桂花香味的陽光裏,我開始了跟寧語約會般的麵試之旅,當然,立誌考研的他是沒有過早步入社會的打算的,所以每當我麵試完走出寫字樓,看到捧著本四級英語詞彙或坐、或站、或倚的寧語,心下無論是委屈或者欣喜,此刻盡化為一片安寧。求職路上並沒有我當初想象得那麼一帆風順,特別是像我這樣的大一新生,沒有經驗,沒有閱曆,隻有剛剛踏入社會的生澀的熱情,所以大部分新生都被安排去做街頭小蜜蜂,或者派單員,簡單粗暴的工作內容沒有任何實現自我挑戰的價值。於是,我隻能繼續奔波,在一個清澈到透明的日子裏,寧語的四級英語詞典已經翻過了一大半的時候,我把自己成功推銷了出去,在一家市場調研公司做兼職。第一份調查是為國內一家大型日化企業的廣告做受眾分析,要求我們所有調查人員在指定的地點“攔截”符合條件的路人,將他們請到指定的咖啡廳看幾段廣告片,然後做調查問卷,最後送他一件小禮品。這是一項相當有技術難度的工作,路人即使是出於禮貌停下來,從安全和時間的角度考慮,也極少有人會願意跟隨一個陌生人到一家咖啡廳接受調查的,所以一天下來,我灰頭土臉,口幹舌燥,身心俱疲,無數的拒絕,無數的冷眼,甚至被完全漠視。從小雖然沒有養尊處優,可是卻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我好容易鼓足勇氣開口,卻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甚至還有人直接不屑地揮著手,粗暴而不耐煩地吼:“走開!走開!”我驚慌失措到不敢直視,隻好狼狽地低下頭後退,臉上火燒般麻熱。拒絕,拒絕,再拒絕,我偷偷地掉淚,然後偷偷擦幹,再繼續邀請,然後再被拒絕,周而複始,直至麻木,到最後遇到因為可憐我而答應跟我去做調查的路人,我心裏竟然也沒有絲毫的喜悅。工作第一天,我隻邀請到了四個合格的路人,回到公司結算了一天的工錢,我捏著的八十塊錢沉重得讓我喘不上氣。華燈初上,我疲憊不堪地走出寫字樓,昏黃的路燈下,站著溫柔的寧語。“還打算繼續?”寧語緩緩走到我麵前,滿眼的心疼。我恍惚了一下,這痛苦的一天估計是我這輩子過的最長的一天,然後點點頭。他深深看我一眼:“我送你回校,聚緣。”然後輕輕握住了我虛弱到猶自顫抖的手。我滿腹的委屈漸漸沉澱,晃了晃手裏裝著我汗水和淚水的信封:“我請!”當時的我並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脆弱,但是我卻不知道,我這一天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他一直躲在暗處關注我的一舉一動,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掙紮,所有的挫敗,所有的淚水,他都看在眼裏,無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