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1 / 1)

盡管見到舒姝學姐,心下已經安定不少,可是在走進狹仄的錄音間後,我又不由自主得緊張起來。舒姝學姐輕輕一笑:“你不用緊張,這是校園電台,沒多少人聽的,而且是錄播,如果說不好,我們是可以NG的。”接著又衝我眨眨眼睛:“你知道我每期一小時的節目要錄多久嗎?”我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聽舒姝學姐的節目,這個節目有個極度惡俗不堪的名字,叫做《夜來香》,每次聽到節目片頭大上海歌女那愁腸百結的呢喃我總會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而且這種詭異感覺隨心情而異,開心的時候,就會恍若置身當年大上海的繁華盛世,歌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難過的時候,就會覺得勘透了那一世浮華,身如漂萍,隨波逐流,身不由己,從而滿心淒愴無人訴;也有時候,夜深人靜之時,竟會覺得後背一涼,驀然閃現出《一隻繡花鞋》之類的驚悚懸疑片裏的個別鏡頭,隻覺得鬼聲喋喋,無比恐怖。但是也就是因為這詭異的片頭,總會讓人像中了毒似的想一遍遍再去聆聽體會,加上學姐那獨特的嗓音,真真讓人欲罷不能。所以,我沒有回答學姐的問題,反問道:“我最近一直在聽《夜來香》這個節目,不過一直都沒聽出來是學姐你主持的。真不敢相信那個聲音是你發出來的,你在廣播裏的聲音真的是太……”我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什麼形容詞來描述學姐那沙啞如同砂紙又帶著倒鉤勾人魂魄的聲音了,訥訥了半天,隻能憋出倆字:“太特別了……”舒姝學姐哈哈大笑:“是啊,我主持時的嗓音跟平時不太一樣,不過你如果跟我熟悉了,還是會聽出來那是我的。”她隨手遞給我個耳機,示意我帶上,我抿抿嘴,看到了外麵餘渺學長拚命衝我做深呼吸的示範,另外一位廣播社的男生則表情淡漠地調試著錄製設備,然後淡漠地抬頭衝我們比了個OK的手勢,我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各位同學,晚上好,歡迎收聽由我為大家主持的晚間節目——夜來香,我——就是我。”沒有配樂,沒有經過任何傳送,在這個四周都鋪滿吸音材料的錄音室,學姐的聲音更是透著一種詭異的安靜,我打量著這個讓我有種窒息感的小空間,悄悄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很久之前,曾經有個人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他,信!兩個周前,我曾經在節目中說過,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刹那溫柔。但是我沒有說的是,我見到的她不是現實中的她,而是文字中隱藏得高深莫測的她,她的文字,初見如水,淡而無味,細讀卻唇齒生香,欲罷不能,沒有蕩氣回腸的委婉,也不是大氣磅礴的驚豔,那隻是第二眼的溫柔,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孩隱現在江南煙雨中了無塵埃的素淨。”舒姝學姐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喜歡她,我們很多聽眾也開始喜歡她的文字,紛紛來信托我們轉交,今天,我們就把這個幹淨的姑娘,原諒我,我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她,請到了我們的節目裏,她現在就坐在我的身邊,猶如潘帕斯高原上一株安靜的植物,顏色淡雅,氣味溫馨。歡迎你,靜言。”我一開始沉浸在她美麗的辭藻中難以自拔,驀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抖著嗓子結結巴巴地說:“很,很高興來這裏做、做客,我是、是靜言,大家、同學們好,師姐好……”沒等我問候完,就看到雙層隔音玻璃外的那個一臉淡漠的男生無奈的扶住額頭,不知道按了個什麼鍵,然後錄音室裏就傳出他淡漠的聲音:“靜言同學,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那個什麼潘帕斯高原上的一朵小花了嗎?抖得這麼厲害!不怕跟我們錄音室的玻璃產生共振啊?重來!”我旁邊的舒姝學姐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正色說道:“封疆,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人家小姑娘畢竟是第一次做節目,你不能幫她放鬆心情也就罷了,還給她添加壓力?”然後轉頭對我說:“你別介意,他就是這麼個人,尖酸刻薄,也難怪長這麼帥,至今沒有女朋友。”我剛剛被罵得又委屈又緊張的心情立刻舒緩了不少,偷偷瞥了眼那個叫封疆的男生,隻見他麵無表情地推著幾組按鈕,仿佛剛剛舒姝學姐說的是別人的事,聲音淡漠地說道:“重來,打招呼,預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