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寒士中舉,一鳴驚人(1 / 1)

唐玄宗天寶十五載(756年)正月。承平日久的西京長安,近日來到處籠罩著惶恐不安的氣氛,安祿山叛軍雖還在數百裏外的潼關城下,但京城裏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覆巢之禍就在眼前,宮廷內卻依舊是夜夜狂歡,處處笙歌。唐明皇依然陶醉於君臣合編的盛唐天子夢裏。仿佛安祿山的百萬叛軍隻不過是葡萄美酒上的浮沫,頃刻間就可以自行消失。

有的大臣以局勢不寧為由,上書奏請推延本年度的進士科考試,但天子不為眾議所動,聖宸獨斷:本年度進士科考試如期舉行,著禮部侍郎陽渙再為天寶十五載的主考官。

這一年進士科詩賦試題為《東郊迎春詩》,詩題與多艱的局勢形成鮮明的反差,但各路舉子早已準備好了歌頌大唐天子曠代聖明的筆墨,下筆無非是在音韻格律和辭章結構上多費點心思,一篇應試詩還是立馬可就的。

轉眼到了二月,聚集在京城的舉子已將各場考試對付完畢,正心神不寧地等待放榜。

放榜那天,尚書省南麵的禮部南院熱鬧非凡,特別是那塊粉刷一新的榜牆前,人頭攢動,無數舉子和看熱鬧的人早已聚集在那武德年間(618—626年)開始增設的棘籬下,焦急又興奮地等待著。

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一位不甘寂寞的舉子開了頭,人們便三五成群地神聊開來。情緒激昂者在大罵安祿山叛賊連豬狗不如;竊竊私議者在交換對政局和輔政大臣楊國忠的看法;扼腕拊胸者在哀歎國勢日下……在亂糟糟的人群中,有位不著一語的青年舉子,一副眾人皆動我獨靜的超然神態,臉上看不出喜怒之色,與人群中那些久經考場、頭童齒豁的老舉子相比,顯得更為穩重沉著,嘴角偶爾掠過的笑意,仿佛他早就知道本年的狀頭非他莫屬。

晨曦漸退,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就在此時,從禮部內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鍾鼓聲,霎時全場寂靜,隨後,隻見一人高擎黃榜緩緩而出,人群又沸騰起來,人們不顧一切地朝前擠過去。這時,黃榜掛上了榜牆,隻見榜頭上用淡墨書寫著“禮部貢院”數字,及第進士的姓名都用濃墨書寫著。身著簇新官服的唱名官也登上早已設立的唱名台,向大眾高聲朗誦著本年進士及第者的名字,“甲榜一名,進士及第,京兆——常袞……”三十名新進士的名字一會兒就唱誦完了。此時場上的舉子,有的仰天大笑;有的黯然淚下;有的破口大罵;有的稱頌不已。隻有那位年輕人表情依舊,全然不理會緊隨著他的一片讚譽聲:“常兄高中,可喜可賀!”“一試及第,一鳴驚人啊!”“這姓常的可了不得,聽說是當今皇上欽定的狀頭。”“天子重文章啊!聽說他老子也不過是一名七品小縣丞,真是雞塒中飛出個衝天鶴,我大唐文風又要大盛了!”

原來這位風度超然的青年士子,就是黃榜上的頭名進士及第者——京兆常袞。常袞中舉真是典型的寒士登龍門。他父親常無為曾做過官居從七品的三原(今屬陝西)縣丞。論家世,他無世襲蔭封之資;論地望,常姓也不是顯赫的大族著姓,所以,榮登榜首,對寒士常袞來說,無疑應該欣喜萬分,無奈一想到萬方多難的國事,他就再也興奮不起來。

唐代進士及第後,就算有了“出身”,就是說已取得做官的資格,但這還不算入仕,要經過吏部考試,考試及格後,才分配官職,稱作“釋褐”,也就是說從此後可以脫去平日穿的粗布衣服了。這種吏部考試叫做“關試”,因為一般在春天舉行(往往是暮春),因此,又叫“春關”。關試隻試判詞兩節,不用四六駢體。才華超人、擅寫駢體的常袞又以“狀頭”資格參加關試,自然一帆風順。關試後,常袞被授為太子正字。作為太子東宮的屬官,正字職掌東宮的典籍校讎,文章刊正,與朝廷的秘書正字一官相對應。常袞這個職務,對新進士而言,算不上十分榮耀,這恐怕也與他寒士出身、“朝中無人”有關。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時的太子,就是日後的唐肅宗李亨,作為他的東宮屬官,無疑為常袞以後的飛黃騰達創造了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