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取鑒的問題,魏征顯示出的可貴之處,很突出的一點就是從“人事”上“取鑒於亡國”。即把“人事”作為“以隋為鑒”的主要內容。

首先,在涉及的曆史重大問題時,魏征很重視民心的向背問題。他在《隋書》中著力考察了高祖開基、煬帝喪國的原因,通過對兩代帝王主客觀方麵的詳盡比較、分析,魏征強調說,盡管煬帝之世的土地、人口、甲兵、倉稟都盛於高祖之時,地險、人謀也都據於有利地位,他們的所作所為表麵看起來雖然“跡同”,很相似,但由於“心異”,即主觀的出發點不一樣;高祖對民的“動”是為了最終使民“安”,對民的“勞”是為了達到民“逸”,結果是天下大治,而煬帝則相反,因而“其亡也忽”。從這裏可以看出,他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看到了人民的力量,因此在《隋書》中,比較注意隋末農民大起義的作用,保留了不少這方麵的史料。五十五卷的紀傳中,有二十多卷都記有農民起義或反抗鬥爭,《食貨誌》和《天文誌》、《五行誌》也從不同角度多次提到這方麵的內容。

第二,魏征能夠從經濟的角度來考察民眾的生產活動同政權興衰的關係。魏征在談到封建政治的興衰與經濟的關係時,曾概括性地指出:“百姓欲靜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殘而侈務不息,國之衰弊,恒由此起。”他的這種思想,在《隋書》中有突出表現。如詳細地將隋末每次大規模的征用徭役的情況、死傷的數字以及因而造成的經濟破壞,都如實地作了說明和分析,指出正因為隋煬帝大規模的征役,破壞了農民的生產,因而才造成了隋末的農民大起義,使隋王朝很快瓦解了。這比用某些帝王將相個人行為的不檢和好惡,來說明一個封建王朝的興衰,在曆史觀上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隋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將修史與求治緊密地結合起來,總結曆史經驗是為了找到現實的治國方法。魏征通過封建社會前期史學的總結,圍繞著“務乎政術”“求治要”的宗旨,把史學的讚治作用,通過“取鑒於亡國”的形式,加以充分地發揮,並集中在總結施政致治的統治之道上。他不僅在奏議和《隋書》的編寫中全麵地總結了隋亡的原因、曆史教訓和以隋為鑒的重要性,而且第一次明確、具體地指出如何從亡國取鑒,用以讚治的問題。從前一個朝代危、亂、亡的教訓中,求得本朝的安、治、存,這一概括把修史、取鑒和讚治三者完全融為一體了,鞏固地確立了鑒戒史學的地位。史學作為政治的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組成部分,真正成為一種重要的統治工具,應當說開端於斯。

《隋書》體例組織嚴整,繼承了《史記》、《漢書》的傳統而有所創新。將反隋人物李密等放入《諸臣列傳》而不放入叛臣之列,頗具史家風度。《隋書》的列傳材料珍貴,《隋書》修撰時,引用的史書、資料許多現在我們已見不到或者殘缺了,它們保存在《隋書》中。如李德林、牛弘、杜台卿、許善心、王劭等人的傳,有隋代官私修史的資料,並可知道當時史學發展的情況。《萬寶常傳》可以了解到隋代有中國古代史上罕見的音樂天才及其《樂譜》六十四卷。耿詢、張胄玄、臨孝恭、宇文愷、楊素等人的傳,記述了隋代中國眾多處於世界領先地位的科學技術和創造發明。至於有關政治、經濟、軍事、民族、外交的史料就更多了。如《隋書》的東夷、南蠻、西域諸列傳提供許多新的材料,可以和《隋書》卷六十七所載裴矩傳參照來讀,借此明了隋代對外交通的情況。而《隋書》十誌尤為後人所重視。曆代史家對《隋誌》的評價較高。自魏、晉以來,典章製度變化較繁,而史書或無誌,或有之而斷限過短,致使流變不明。《隋誌》敘述的範圍包括梁、陳、齊、周、隋五個朝代,修撰者多有學術專長,因而其成就較高。《經籍誌》為東漢至唐初古籍流傳的總結性著作,在古代學術史和圖書分類著錄方麵,其地位可與《漢書·藝文誌》相比。《地理誌》以隋煬帝大業五年(609)的地理狀況為準,記載了全國郡縣戶口山川形勢、建置沿革及風俗物產,對隋以前的地理情況,該誌隻是略有附注、順便涉及。《食貨誌》、《刑法誌》大體相近。《音樂誌》很詳細,特別是關於外國音樂傳入中國的經過這部分,可供研究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參考。《天文誌》和《律曆誌》到今天還算是研究天文氣象學的有價值的參考資料。

但凡文筆簡煉,難免要遺漏重大史事。杜寶撰《大業雜記》十卷、劉仁軌撰《行在河洛記》十卷就是為了彌補《隋書》記隋末事跡遺缺而作。另外,書中為隋統治者回護和為唐初當權者誇張的曲筆,與其他各史書無異。例如煬帝派張衡殺害其父,其事不見於二帝本紀和《張衡傳》(卷五十六),而隱約地附敘於《陳宣華夫人傳》(卷三十六)中。又如房彥謙本無重大事跡可紀,因其子房玄齡為唐初丞相,《隋書》中便有他的專傳(卷六十六),這都是明顯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