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冷靜下來,終於得以靠近我的小姨和我說,當時我一見到剛剛做完手術腦袋上還裹著紗布的夏崇正時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喪心病狂,其癲狂架勢整個醫院眾多醫生護士無人可擋,無人敢近。
而我小姨她自個兒都在我三米開外凝神痛思,我這癡情狀態簡直讓她無言以對甚至懷疑曾經追我小姨夫的時候是不是太不給力。
這時我已經沒心情和她貧了,我整個心思都放在剛做完手術還沒睜開眼的夏崇正身上。要是按照我們以往的交流方式,我鐵定得大笑三聲,然後隨便和她打哈哈,“我小姨夫當年可是被你追到男廁所多了一個下午,到天黑才敢出來的英雄好漢,怎麼會讓一介女流之輩為他流幾把眼淚鼻涕。”等等之類。
小姨見我一直不說話,就低頭幹坐在醫院那排椅子上,發絲淩亂、目光直愣,外加之雙唇顫抖全身像被冰水潑過那樣抖篩子。最終還是歎了一口屬於過來人的氣,說道:“等會兒我姐就過來了,你別一直這樣,要是看出來,更是要命。”叮囑完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頭,對著她強打著精神安慰我的疲倦笑臉,回之淒慘一笑。
日後我偶爾在和梁燦的糾纏間想,偷偷摸摸、並不光明正大的想,那個午後的夕陽如同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將我和夏崇正所有的過往,都付諸一炬。
夏崇正醒來是第二天的晚上。
這時我爸媽和夏崇正他姥爺也是我媽的表舅總之很遠的親戚們,也都已經過來了,全在小姨那寬敞的家住著。
今個兒上午八九點的時候,我沒課,就仍舊守在醫院裏。這本是小姨送小寶去上學的時間,但在我媽的強烈要求之下,小姨不得不把小朋友抱過來遛了一趟。按照我媽和那個姥爺的說法是,看能不能讓小寶叫醒他。
當時我在一旁聽得,真是哭笑不得。
這一出劇險些就成神話故事:如花似玉的美女抱一個孩子過來,對正在昏迷的男人進行幾聲還魂大法,於是昏迷男子即刻醒過來,上天成佛。
我隻能扼腕再裝作什麼都沒見著什麼都沒聽到。
不過這也讓我想起,夏崇正本人很喜歡小孩。
他這點和我不一樣,他對小孩子有無數的耐心,而且還能一本正經的和小朋友辯證到底是奧特曼帥還是哆啦A夢更有吸引力等等。
我曾經見過他在石城被一群小屁孩圍著叫哥哥,然後已經從大學裏肄業忙得要死的人竟然帶著那一群流著鼻涕和口水的小東西們,去了商店,滿載而歸。
我對此簡直是無法理解。
舉個身邊的例子,每次小寶哭我在身邊使勁百般武藝也得不來一笑,結果那小朋友一見到夏崇正就揚著眼淚鼻涕糊成的臉朝著人開始‘咯咯咯’的笑。
這在三年前,被我譽為我人生中最無法解釋的一個難題。至今,也沒能解決。
夏崇正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
由於醫生說脫離了危險也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隻是麻藥時間等等係列醫療術語,總歸是讓我和我們一大家子人都安下心來。
我媽就在上午得知安全之後,下午就不見蹤影。
我覺得即使夏崇正確實沒什麼大礙,但我媽昨天在電話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還在耳邊,現在沒幾個小時她就無比自然的開始逛武漢有名的大學城商業街。
這一舉動又讓我扶著下巴驚詫了眾人。
還好我爸陪我守在醫院。
對於我爸的理由,完全不能苟同。他說是小正這孩子需要照顧然後他離不開等等的鬼話,我倒覺得我爸僅僅是不想出去而已。因為他在表達夏崇正全程需要他離不開的照顧的時候,不僅忽視了我,也忽視了醫院眾多從事醫療服務的工作人員。
我前麵囉嗦了那麼多,有點語無倫次也隻想表達一個觀點,在兩個陪同人員,我和我爸,特別是晚飯時間我爸出去吃東西的時候,夏崇正醒過來了。
他半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還趴在床上數星星。這是我難得的放鬆時刻,我可以不用去想近在眼前的未來的抉擇,也可以不用去計較很多本不需要計較的東西。
他醒來的第一刻就是叫我的名字,“古城。”
我發誓我看向他的眼裏絕對沒有過於泛濫的欣喜,我僅僅是裝模作樣的抬起了頭,極力讓我自己看上去很平淡,但我卻在開口那刻發現,臥槽,準備不充分。
一開口充滿磁性的沙啞鴨公嗓已經完全暴露了我這一天時間裏的漫長等待,“醒啦?”
我在聽到我自己聲音的刹那間以為我們房間裏住進了新的人,而那個新住進來的人正在‘吱呀吱呀’的拉二胡。
他眼裏很平淡,那種平淡不是明白自己經曆過生死之後的淡漠而領悟,而僅僅就是安沉如水的淡,他朝我客氣的笑笑,用從來沒有在我身上用過的請求語氣問道:“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他剛剛醒來模樣看上去還很累。對於我投過去的視線也是半理不理,或者說,他其實並沒有注意到我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