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7年,他的戀人,女演員艾倫娜·奧索裏歐嫌貧愛富,移情別戀,這使維加異常傷心和氣憤,他寫了幾首措辭尖刻的諷刺短詩,對艾倫娜的背叛行為予以無情的嘲諷。這些短詩,雖解了一時的心頭之恨,卻也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他被指控犯有誹謗罪而受到法庭傳訊,並被判決驅逐出境,因此而度過了8年的流浪生涯。在此期間,他與文學為伴,開始大量接觸戲劇活動,並寫下了多部自己的劇本。
1588年,維加參加了西斑牙的“無故艦隊”,遠征裏斯本,險些在戰爭中失去生命。歸國後,他在法倫西亞定居下來,1610年移居馬德裏。據說他曾經擔任過阿裏巴公爵,賽薩公爵和馬爾畢克侯爵等貴族的私人秘書,也曾擔任過馬德裏神學院的院長,但這些事務性的工作,都沒有影響到他的戲劇創作,足見他是一個傑出的戲劇天才。
維加所處的時代,是天主教會和封建貴族對民眾實行獨裁統治的曆史時期,盡管文藝複興的思想意識,已經日漸深入人心,但貴族階級的暴政還沒有從根本上解除,社會上流行的法律製度,是代表統治階級利益,用來壓迫廣大民眾的不滿和反抗的。深受人文主義思想影響,並且出身貧寒、經曆坎坷,狂放不羈的維加,自覺地站在人民利益一邊,創作了很多反映現實矛盾和鬥爭的劇作,表達了人民的心聲。
統治階級對於維加的戲劇心存嫉恨,在他生前,其劇作被列為禁書。
然而,維加以他高超的戲劇才華,為自己贏得了人生尊嚴和崇高聲譽。1635年,當他在馬德裏去世時,許許多多的人參加了他的葬禮,人們哀悼這位才華橫溢的劇作家,稱他是“天才中的鳳凰”,“自然界的巨擘”,“最富有的也是最貧窮的詩人”。
維加一生的戲劇創作,不僅數量龐大,而且包括了各種題材。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流行的即興喜劇和田園劇,都曾引發過他的創作興趣;而西班牙盛行的“袍劍劇”也是他得心應手的創作樣式;小喜劇“帕索”在他洋洋大觀的戲劇裏,占有相當的比例;而取材於古老的曆史傳說,並從中影射現實問題的曆史劇,也是他創作上的拿手好戲。但是,真正為維加創造了不朽聲名的,則是他所寫的關於農民生活和農民暴動的現實題材的戲劇。
在劇作《國王,最偉大的法官》(1620-1623)中,維加已經揭示了農民與封建領主間的尖銳矛盾。劇中,一個名叫桑丘的農民,請求他的領主允許他結婚,可是,這個荒淫無恥的主人,卻對桑丘的未婚妻萌生了歹心,他要霸占她,就凶惡地把桑丘趕走。桑丘心中不服,可是卻無處申訴,最後,他隻好將此事告到國王那裏,求他維持公正。國王下令,桑丘可以從領主手中奪回被霸占的妻子,而領主居然不執行國王的命令,致使國王一怒之下予以治罪。桑丘靠著自己的勇敢和頑強。終於製服了領主,領回了妻子。
桑丘的奪妻之恨,以及他與封建領主的激烈衝突,大有幹柴烈火之勢,隻是由於國王的及時介入,才使公平得以維護,矛盾得以緩解,沒有釀成爆發的結果。但是,並不是每一件侮辱,損害人民利益的事,都能讓國王知曉並被解決得很好,國王隻有一個,而世間的不平事卻總是太多。在維加的一部聲名遠播的戲劇《羊泉村》(1612-1614)中,就表現了一場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爆發的農民反抗封建貴族的鬥爭。
《羊泉村》的題材,取自1476發生於西班牙的一次農民暴動,這是一個真實的曆史事件。早在12世紀,西班牙人為了和摩爾人作戰,就曾在國內建立了軍事組織——騎士團,騎士團分為若幹團隊,在一些地區行使管轄權和布防權。他們的社會地位很高,其首領直接聽命於教會和羅馬教皇,而各團隊隊長則變成了淩駕於地方行政機構之上,又手握兵權的特殊人物。到後來,這類人物中的一部分,其權力得不到有效製約,邀向著邪惡與野蠻的方向發展,成為危害鄉裏的一方惡霸。《羊泉村》中的隊長費爾南戈梅斯,就是這類人物的真實代表。
駐紮在羊泉村的隊長費爾南,專橫暴虐,魚肉鄉裏,是個惡棍、流氓。這個人好色成癖,妄圖把村中的妙齡少女全部占為己有。他那邪惡的目光盯在了村長的女兒勞倫夏身上,假惺惺地向她求婚,聰明的勞倫夏看穿了他的鬼把戲,拒絕與他往來。
正當他準備強逼勞倫夏服從自己的時候,一場旨在反抗新國王即位的戰鬥開始了,費爾南隊長隻好帶著軍隊開拔。村裏的人們都暗自希望他一去不回,可是這個瘟神又耀武揚威地回來了。村民們懾於他的淫威,隻得舉行歡迎儀式,並獻上禮物。儀式結束後,勞倫夏與另一位姑娘正欲回家,費爾南隊長卻上前阻攔,要把她倆強行關押,以滿足他的淫欲。兩位姑娘一麵大聲叫喊,一麵飛快地逃離了魔掌。
勞倫夏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是村裏的小夥子弗隆多梭。一天,他倆正在河邊談情說愛,恰被費爾南隊長發現,他放肆地調戲勞倫夏,並狼一樣向姑娘身上撲去,小夥子弗隆多梭拉弓引箭,直通費爾南隊長,聲言他膽敢冒犯勞倫夏,他就一箭將其射穿。費爾南隊長隻好罷手,悻悻而去。可是他卻決不善罷甘休。
一天,勞倫夏聽到一位姑娘呼叫救命,原來她是被人捉來,要去送給費爾南隊長的。眼看村裏的姑娘受此奇恥大辱,一個小夥子忍不下去了,他要救下姑娘,可是自身卻慘遭毒打,而那個可憐的姑娘像無助的羔羊一樣,被人牽給了惡狼一樣的隊長。
費爾南隊長一次又一次的暴行,激起了村裏人的憤怒,村長認為自己白拿了手中的權杖,卻對惡棍毫無辦法。他把女兒勞倫夏許配給弗隆多梭,兩個年輕人也早有此意。然而當他們的婚禮在村裏的廣場上舉行時,隊長費爾南不僅毒打村長,還把這對新人抓走了。
當村民們在村議事廳商討對策時,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闖了進來,她就是已被費爾南隊長糟蹋的勞倫夏,她說,“一個女人沒有權力表決,也得有權力申訴”羊泉村的人不能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弗隆多梭就要被吊死在城牆上了,難道能再忍耐下去,坐視不管嗎?
村民們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他們衝進軍營,將作惡多端的費爾南隊長殺死了。
國王派人來調查這件事,村民們一個個被審問,讓他們說出,是誰殺死了費爾南隊長,大家眾口一詞:是羊泉村!國王無奈,隻好赦免了全村人。
在《羊泉村》中,劇作家揭露的問題不在於經濟剝削給農民生活造成的艱難,而是作為人,其人身權利所受到的公然侵害。在中世紀,榮譽和尊嚴是獨屬於貴族的特權,而普通民眾似乎應當甘於微賤。但作為人文主義者的維加,卻要維護人本身的天賦人權。劇中洋溢著鮮明的時代氣息,農村姑娘勞倫夏敢於蔑視貴族階級施與的、旨在玩弄她的“愛情”,全村人則敢於殺死不可一世的惡棍,並且勇敢地承擔責任。在這些劇中人身上,維加很好地表現出了他們所具有的尊嚴,榮譽、正義和忠貞。
除《羊泉村》之外,《狗占馬槽》、《馬德裏的礦泉水》也是維加重要的戲劇作品,他還寫過戲劇理論文章《今日新的編劇藝術》(1609),主張要打破陳舊的編劇法,反映現實生活,以符合民眾的欣賞趣味。
卡爾德隆及其戲劇
“世界是個大舞台,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其中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這樣的話語在今天的人們看來毫不新奇,它仿佛是一個流傳久遠的諺語,由於流傳得太久,認同的人太多,反而失去了探究其源起的意義。但是,今天我們有必要指出,第一次明確地表述了這種語意的人,就是文藝複興時期西班牙的戲劇家卡爾德隆。
卡爾德隆·德·拉·巴爾卡(公元1600-1681),是繼維加之後,西班牙最著名的劇作家,也是西班牙戲劇處於黃金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出生於馬德裏的貴族家庭,曾在馬德裏耶鮮會學院接受教育,後來在薩拉曼卡大學學習哲學和神學,1623年,他創作了第一部戲劇《愛情,榮譽和權力》,從此開始了他的戲劇生涯。1635年,他應邀進宮,負責管理宮廷劇院,其間創作了大量劇本。他曾作為軍人參加戰鬥,退役後繼續從事戲劇活動。1651年,他入籍成為教士,曆任托萊多和馬德裏教堂的主持,並寫了很多宗教劇,晚年在馬德裏病逝。他一生寫過120部劇作,另有80部宗教劇和20篇幕間劇。
在卡爾德隆的早期創作中,主要是一些以維護榮譽為主題的“袍劍劇”,《精靈夫人》(也譯作《隱居夫人》,1629)和《紮拉美亞的長老》(1640-1644)是其中的代表。
《精靈夫人》寫年輕的女人安哲娜寡居之後,她的兩個兄弟為了維護所謂的榮譽,對她嚴加管束,將其幽閉在房間裏,不見世人。一次,她耐不住寂寞,悄悄溜出家門,去觀賞遊戲,不料她的一個兄弟因為不明就裏,竟然追逐起自己的姐姐來。困境中,她向一個路人求救,此人是個胸襟坦蕩,維護正義的人,他與她的兄弟展開決鬥,安哲娜趁勢逃走。安哲娜的另一個兄弟及時趕來。製止了決鬥。原來他與過路人是朋友,為了暢敘友情,他將此人請到家中,安排他住在安哲娜的隔壁,這無意中為這對有緣人情感的遞進埋下了伏線。經過一番周折,有情人終成眷屬。
劇中的兄弟為了所謂的榮譽,竟然讓自己的姐姐像囚徒一樣生活;而庭院深深的代價是芳容不識,險些背謬了倫理,真是滑稽可笑,愚蠢可悲。
卡爾德隆的《紮拉美亞的長老》,是一個與維加的《羊泉村》題材類似的劇作。駐紮在紮拉美亞的軍官,是個橫行霸道的家夥,他強奸了長老的女兒,當長老表示不滿時。他就濫施淫威,對其大肆侮辱。長老忍無可忍,就把這個十惡不赦的家夥抓了起來。國王得知消息後,親自前來交涉,下令放人。長老一氣之下,反而把這個軍官殺了。國王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後,沒有追究長老的抗君之罪,卻讚許他為維護榮譽而采取的勇敢行動,為此,還任命他做了終身長老。
該劇描寫了善良對邪惡的鬥爭,以國王對長老的嘉許,來顯示維護正義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像維加一樣,卡爾德隆將建立一個有秩序、有公理的西班牙社會的願望,寄托在有作為、開明、賢達的國王身上。
卡爾德隆與宗教似乎有著不解之緣,對世界,對人生的看法,他往往會顯得與眾不同。在進入而立之年之後,他曾經寫過一個劇本叫《人生如夢》(1631-1632),這可以看作是他潛藏於心底的宗教情結的無意識的流露。
劇中,波蘭國王巴西略曾經得到過一個預言:他的兒子生性不馴,將會成為一個暴君,國王對此深感惶恐。無奈之下,他隻得在小王子年幼的時候,把他送到荒郊野外的城堡,將其羈押在那裏。在他稍稍年長以後,國王為了檢測小王子的性格是否變好,就把他麻醉之後帶回宮中,不想,王子醒來後,性情與從前一樣,仍然凶暴異常。國王失望了,就再次將他麻醉後送回城堡。
王子醒來,他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回憶起在宮中的情景,宛如前生的一場幻夢。既然人生是一場夢,又何必在乎它的榮辱得失呢?王子仿佛一下悟透了人生,從此,他淡漠世事,收心斂性。
後來,宮廷之中發生了政變,有人把國王趕下台,把王子從城堡裏救出來,讓他登上王位。而此時的王子卻與從前大不相同,他仿佛已度盡劫波,故心靜如水。他無意於國王的權柄,正像無意於榮華富貴一樣,最後,他把皇冠交還給父親,而甘心坦然地走過平凡的人生。
卡爾德隆利用戲劇這個魔杖,將人生巧妙地分成了現實與幻境,或曰今生與來世,尊貴榮耀是現實人心中的法寶,可是它卻如夢一樣飄忽即逝;平靜與安詳是來自天堂的福音,而人們卻對此漠不關心。劇中,害怕王子殘暴的國王,自己卻由於實行暴政而被趕下了台,而生性暴躁的王子,卻在親曆了尊貴榮耀和平靜安詳的對比之後,摒棄了俗務,徹悟了人生。
到了晚期,卡爾德隆開始潛心於宗教劇的創作,不過,他所寫的宗教劇,與中世紀流行的宗教劇不盡相同,他所感興趣的不是神的受難或神所創造的奇跡,而是熱衷探討人性與神性的問題。
醉心於宗教問題的卡爾德隆,曾嚐試再造此類戲劇的輝煌。他編寫過場麵十分壯觀的宗教劇,並將意大利人發明的多層次透視布景和暗藏式燈光設備,運用於宗教劇的演出。在他晚年,除了宗教劇,他幾乎不再寫些別的東西了。《世界大舞台》,是卡爾德隆最著名的宗教劇,它所揭示的主題就是: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大舞台,每個人充其一生,隻能扮演上帝最初賦予他(她)的角色。
總的來看,卡爾德隆的戲劇結構完整,情節緊湊,以人的榮譽和命運為主題,具有抒情性和傳奇色彩。他的戲劇,對於18世紀的法國戲劇和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產生過影響。
塞萬提斯(公元1547-1619),出生於阿爾卡拉-德埃納雷斯、一個並不富裕的外科醫生家庭,他勤奮好學,卻沒有受過很好的正規教育。1571年,他因參加西班牙對土耳其的戰爭,身負重傷,在意大利寄居多年,返國途中被海盜劫持到阿爾及利亞,度過了一段囚徒生涯。經過了艱難跋涉,才回到了自己的祖國。他一生坎坷,命運多艱。因債務問題多次入獄,後死於馬德裏。
或許是長期身在異鄉、情係家國的緣故,在塞萬提斯的戲劇中,總是充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感,充滿著對自由人生的向往。取材於公元前1世紀羅馬曆史的劇作《努曼西亞》,就是最好的例證。
努曼西亞是一座城市的名字,在古羅馬時期,統治者為了滿足稱霸的野心,四處擴張領土,把侵略的戰火燃向了這座和平的城市。努曼西亞的人民,不甘心把自己的家園拱手讓於進犯的敵人,盡管他們勢單力弱,但眾誌成城,決心與侵略者進行殊死的搏鬥,以自己的英勇換取人生的光榮。羅馬人的軍隊已經將小城團團圍住,饑餓和死亡的危險正步步逼來,但努曼西亞的人民卻無所畏懼,他們互相關愛,同仇敵愾。為了搶救一個餓得奄奄一息的婦女,兩個守城的衛士闖入敵營竊取麵包,盡管付出了一死一傷的代價,卻甘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別人的生命。城內彈盡糧絕,人民寧願平靜地餓死,也不願屈辱地活下去。最後城裏隻剩下一個小孩,他緊握著城門的鑰匙,慷慨陳詞,怒斥敵人,然後從城門上跳下,墜地而死。
全劇除了羅馬主將外,沒有特別突出的人物,有些角色的名字富有象征寓意,如戰爭、西班牙、饑餓等等。劇中宣揚著“不自由,毋寧死”的信念,表現的是普通民眾凝聚在一起,所體現出來的巨大力量。
塞萬提斯也寫過幕間劇,如《處理離婚案的法官》、《薩拉曼卡的山洞》等,他的劇作許多沒能上演。在他去世前一年,他結集出版了自己的戲劇集,名曰《上演過的8出喜劇和8出幕間劇》,這些劇目在他身後得以流傳。
在西班牙戲劇走向繁榮的曆史時期,有一個小小的戲劇派別值得重視,這就是“維加學派”,這些人因師法維加,創作手法也與其相近而獲此稱號。其代表人物有卡斯特羅(1569-1631)、莫裏納(1580?-1648)、阿拉貢(1580?-1629)等。他們的創作傾向比較接近維加,皆以戲劇作為思想武器,反抗封建教會和貴族階級的統治。
卡斯特羅寫過英雄悲劇《熙德的青年時代》,此劇對法國古典主義戲劇具有影響,後來高乃依寫了悲劇《熙德》,內容盡管不同,但無疑前者對後者的創作思維有所啟迪。
莫裏納創作過80多部戲劇,其中包括傳奇劇、曆史劇、宗教劇等等,在西班牙戲劇史上,他一度與維加、卡爾德隆鼎足而立。他擅長在劇中塑造性格鮮明的人物,他的喜劇具有強烈的諷刺性。他寫過一部出色的喜劇,叫《塞維拉的騙子》,劇中塑造了民間傳說中的有趣人物堂·胡安的形象,後世的一些詩人和劇作家,從中吸取創作靈感,莫裏哀就據此寫成了他的名劇《唐·璜》。
阿拉貢最為著名的劇作是《不可靠的真實》,這部劇作也傳入法國,高乃依曾參考它的情節,創作了自己的喜劇《撒謊者》。
這些情況可以說明,西班牙黃金時期的戲劇確實取得了很大成就,不僅為本民族的戲劇史留下了輝煌的篇章,而且對整個歐洲特別是法國的戲劇發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法國古典主義時期的戲劇
從文藝複興運動開始到17世紀末,法國戲劇的發展處在古典主義時期,在這一重要的曆史階段,法蘭西人為人類的戲劇史增添了光輝的一頁。
恩格斯曾經指出:“法國在中世紀是封建統治的中心,從文藝複興時代起是統一的等級君主製的典型國家。”然而,在文藝複興時期,法國文學藝術特別是戲劇的發展,較之其他歐洲國家,卻處在落後的狀態。
當歐洲其他國家相繼綻放出文藝複興的藝術之花時,法國卻因為發生了從15世紀末到16世紀末近百年的戰爭,而使藝術的發展步履維艱。它先是對外發動了對意大利的侵略戰爭(1494-1559),繼而又爆發了宗教內戰(1562-1594),社會的動蕩不安,幾乎使君主專製政體陷於危機。亨利四世登基後,鞏固了王權,實行重商主義政策。使資本主義性質的社會經濟,逐漸發展起來。
17世紀,法國產生了兩個重要的哲學家:伽桑狄和笛卡爾。伽桑狄肯定感覺是知識的惟一來源,國家隻是一種分工,而這種分工應建立在社會契約的基礎上。笛卡爾是法國理性主義的奠基人,他認為真理的標準存在於理性之內,他反對宗教權威,主張人們應當用理性代替盲目信仰。他們的哲學思想在法國乃至歐洲產生了很大影響,並成為古典主義的思想基礎。
在17世紀,法國的文學已經得到了空前的發展,而戲劇則走向了繁榮階段。古典主義藝術主張反映真實生活,強調理性,排斥情感,認為理性是最高真實和美的裁判。為此,它反對戲劇上的個人傾向和自由傾向,製定了一整套需嚴格遵守的戲劇戒條,如不能把悲、喜劇混同一處,戲劇語言應當是詩體語言等,而“三一律”則被看成必須遵守的法則。但是,這些戒條無法限製生性浪漫的法蘭西人的性格,很快,它就被富有創造激情的劇作家打破。1638年高乃依的劇本《熙德》在巴黎上演,圍繞這個劇引起了一場關於古典主義的戲劇規則的爭論,首相黎塞留授意法蘭西學院撰文批評《熙德》,他們指責高乃依的悲劇違背了戲劇“以理性為根據”的娛樂作用,沒有始終把滿足榮譽的要求放在首位,違背了“三一律”等等。
古典主義戲劇把古希臘、羅馬時期的戲劇奉為典範。其作品中的故事和人物,大都采自古代傳說或古代的文學藝術作品。但是,他們關心的並非是古代曆史,而是借助古人的事,反映自己的社會思想。在這個曆史時期,王權被當成是與封建教會抗禮的勢力,因此,無論是高乃依,還是莫裏哀,在戲劇中都表示了對王權的維護和尊重。在一些戲劇中,國王成為“公正”、“英明”的化身。
在17世紀,為法國的悲劇發展作出了貢獻的是高乃依和拉辛,盡管在當時,這兩個人彼此不相容,但曆史還是給他們平分了在戲劇史上的光榮。為法國戲劇帶來崇高聲譽的是莫裏哀,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一個劇作家的喜劇成就,堪與莫裏哀比擬。
高乃依及其悲劇
皮埃爾·高乃依(公元1606-1684),是法國古典主義時期重要的劇作家。他出生於魯昂一個富有家庭,受過法學教育,長期從事律師職業,但是對於文學和戲劇,他卻有著濃厚的興趣。1629年,他初試身手,寫了一部喜劇《梅麗特》,在巴黎上演後獲得成功,這無疑是對他戲劇創作的最好鼓勵。從此,他一發而不可收,接連創作了多部戲劇作品。1647年,高乃依被選入法蘭西學院,他一生寫了30多個劇本,一度聲名顯赫,但晚年時戲劇創作能力則江河日下,漸漸歸於沉寂。
給高乃依創造了轟動效應的劇作,是五幕詩體戲劇《熙德》(1637),它取材於西班牙劇作家卡斯特羅的《熙德的青年時代》,描寫11世紀時貴族青年唐羅狄克與施曼娜的愛情經曆。
羅狄克與施曼娜是一對非常般配的戀人,他們兩人的父親都是為國家建立過赫赫戰功,並被國王倚重的朝廷大臣,然而,因為國王選擇了羅狄克的父親擔任太師,致使施曼娜的父親心存妒忌,言語之間,兩個大臣動了怒氣,施曼娜傲慢的父親竟然給了羅狄克老邁的父親一個巴掌,由此引發了兩個家族間的榮譽之戰。
這件事給兩個年輕人的婚姻蒙上了一層陰影。羅狄克覺得對父親和愛人都欠著同樣的恩情,要成全愛情就得犧牲榮譽,要替父報仇,就得失去愛人。這樣的選擇使他非常痛苦。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為父親雪恥,與施曼娜的父親展開決鬥,用劍將其刺死。而如此以來,不僅增加了自己的痛苦,也把施曼娜拖入了愛情與榮譽的艱難選擇中。深愛羅狄克的施曼娜心事重重,她說,“我的愛情同我的憤恨對立,我仇人的骨子裏藏著我的情人”。而公主也正暗戀著羅狄克,從情感出發,她希望在複仇事件發生後,羅狄克與施曼娜根本無法相容,這樣就能成全自己的愛情;而從理智出發,她又為兩個情投意合之人的分手而感到惋惜。一個心中暗戀施曼娜的騎士,決心此時挺身而出,為其父報仇,以贏得施曼娜的愛情。羅狄克在完成了家族的複仇使命之後,來到施曼娜身邊,他懇求自己的戀人親手殺死自己,這樣他的心就坦然了。施曼娜對羅狄克說,“你殺了我的父親,顯出你配得上我;我也要殺你,好顯出我也配得上你。”
按照西班牙人的道德觀念,施曼娜隻能向國王告發羅狄克,並請求國王懲治他的殺人罪行。國王聞知此事,非常吃驚,他為失去施曼娜的父親這樣一位重臣而遺憾。為了家族的榮譽,施曼娜隻能把羅狄克往絕境上推,可是她心中的愛情又讓她下定決心,在羅狄克被處死之後,她要隨他而去,決不多活半個時辰。
這時。摩爾人來攻打西班牙,匆忙間羅狄克帶著騎士隊伍去打擊敵人,結果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首戰告捷的羅狄克受到了國王的嘉許,封他為“熙德”,即君主之意。原來還顧忌門第不合的公主,此時心中暗喜,因為公主嫁給君主,是當時順理成章的事。可是她實在不願損害這兩個人深切的情感,她最終戰勝自己,要成全這一對有情人。施曼娜仍然不放過羅狄克,要國王治罪於他。國王最後決定,讓暗戀施曼娜的騎士與羅狄克決鬥,獲勝的一方即娶施曼娜為妻,而施曼娜從此則不再追究往事。
羅狄克見施曼娜對自己決不寬容,決心在決鬥中隻求一死已遂其心願。施曼娜說服羅狄克不可以甘心受死,應當維護名譽。羅狄克在決鬥中本來可以將那個騎士殺死,但卻手下留情,兩人和解。而施曼娜卻顧及父親新喪,不肯立即成婚,羅狄克決定出發去遠征摩爾人,為他的戀人爭取更大的榮譽。
顯然,這部劇作反映了法國古典主義戲劇的藝術特征,高乃依憑著自己的理性,表現了在感情與理性發生矛盾時,其心中的理想人物所應當做出的行為選擇,塑造了所謂“高貴者”的形象。1637年,當此劇在巴黎上演時,卻引發了一場強烈的振動,以首相黎賽留為首的王權利益維護者,攻擊《熙德》沒有嚴格遵守“三一律”這一古典主義戲劇的創作法則。在強大的壓力下,高乃依隻得表示屈服。
繼《熙德》之後,高乃依創作了《賀拉斯》(1640)、《西拿》(1640)和《波利耶克特》(1643)等悲劇,他的這些悲劇成為古典主義戲劇的代表作。
《賀拉斯》取材於古羅馬曆史,寫羅馬人與阿爾巴人之間發生了衝突,戰事一觸即發。鑒於雙方多有姻親關係,為避免大規模的戰爭,雙方約定,各派三人作代表,展開一場決鬥,以決雌雄。羅馬方麵選出了賀拉斯三兄弟,而阿爾巴方麵則選出了居理亞斯三兄弟,他們開始了殘酷的廝殺,居理亞斯三兄弟全部被殺,賀拉斯三兄弟中也隻有一人生還,而居理亞斯三兄弟中的一個,就是賀拉斯姐姐的未婚夫,姐姐萬分痛苦,責罵弟弟,結果也被殺死。但是,國王對賀拉斯卻不予治罪。
《西拿》和《波利耶克特》同樣取材於曆史傳說,皆著意刻畫為忠於王權,獻身義務和榮譽,而不惜犧牲自我情感的悲劇英雄。在這些劇作中,從創作《熙德》開始就存在的理念化的毛病,在後來表現得越來越突出。致使劇中人成為理性的化身,性格單一,缺乏豐富、生動的個性。由於高乃依越來越追求戲劇情節的離奇,以及衝突的尖銳激烈,反而使他的悲劇無法再現昔日的輝煌。在他晚年,其戲劇地位受到了後來者拉辛的挑戰。
《安德羅瑪克》(1667)取材於希臘神話,主人公安德羅瑪克是特洛亞英雄厄克多的妻子,特洛亞失陷後,她的丈夫被作為希臘聯軍之一的愛比爾國王皮洛斯殺死,她與兒子則成為他的俘虜。皮洛斯將他們帶回自己的國家,並愛上了安德羅瑪克。為此,他一再推遲原定的與希臘公主愛妙娜的婚期。
安德羅瑪克不會忘記皮洛斯的殺夫之仇,她不肯答應嫁給這個人。但是傳來了希臘使臣帶來的消息,原來希臘人為了滅絕後患,要殺死安德羅瑪克的兒子,安德羅瑪克將複仇與建國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決定做出理智選擇——嫁給皮洛斯,但是,她已經做好了打算:在皮洛斯發誓做她兒子的保護人之後,她就以自殺的方式了卻這件事。
希臘公主得知皮洛斯要娶安德羅瑪克為妻,立刻陷入到失戀的悲憤裏。她派人將皮洛斯殺死,自己也隨後自殺。安德羅瑪克終於度過了人生的艱難時刻。
在這部悲劇中,拉辛歌頌了安德羅瑪克的堅強意誌,複仇精神以及對愛情的忠貞。譴責了那些情欲橫流、喪失理性的貴族人物。在皮洛斯陷於感情的泥淖中不能自拔之時,安德羅瑪克卻從從容容地在運用自己的理性,最後,希臘公主的狂熱情感,不僅葬送了皮洛斯的生命,也親手毀滅了她自己的愛情,而這一切更反襯出安德羅瑪克的理性的可貴,以及堅強品格。
和古希臘悲劇一樣,《安德羅瑪克》結構嚴謹,情節集中,盡管他寫了三個人物兩種愛情,人物之間又交織著複雜的矛盾,但是,拉辛處理起來卻幹淨利落,線索分明,人們公認這是一部標準的古典主義悲劇。此劇上演後,充分顯示了拉辛的才華,提高了他的聲名,但也同時遭到了貴族階級的圍攻。
1677年,拉辛的另一部著名悲劇《費德爾》誕生了,這部悲劇同樣取材於古希臘神話,歐裏庇得斯曾利用這個素材,創作過悲劇《希波呂托斯》。拉辛的《費德爾》寫希臘英雄忒修斯的妻子費德爾聽說其丈夫在戰場上犧牲後,就向其養子希波呂托斯表白愛情,卻遭到拒絕。不久,忒修斯突然生還,保姆向他大獻讒言,攻擊希波呂托斯,而費德爾卻聽任不管。盛怒之下,忒修斯惡毒詛咒希波呂托斯,並把他祭獻給海神。費德爾因絕望而服毒,彌留之際,她說出了事情的真相,然而悲劇已無法挽回。
這部劇作,道白優美,富有詩的韻味,情節緊湊,扣人心弦,心理刻畫細膩柔婉,是拉辛戲劇才華的最好體現。他劇中的主要角色,仿佛是那些渴望成名的演員的試金石,曾一度做過拉辛情婦的尚普梅斯拉小姐,成為費德爾的第一個扮演者,並從此聲名大振。
然而,拉辛的劇作卻不受保守頑固的貴族的歡迎,他們抬出一個二流作家普拉東的同名劇作,大加吹捧,致使拉辛心灰意冷,慢慢地疏遠了戲劇創作。他被宣稱”朕即國家”的路易十四任命為宮廷史官,但由於對王政心存不滿,便得不到恩寵,致使他的晚年鬱鬱寡歡。
除了上述的悲劇之外,拉辛還寫過《布裏塔尼居斯》、《愛斯苔爾》、《阿達莉》、《貝蕾尼斯》等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