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變發生之前,晁錯的老父聽說兒子的所作所為,特地從潁川老家趕到長安,勸解晁錯說:“兒啊,皇上剛登上皇位,把國事委托給你,你侵削諸侯,別疏人骨肉,招惹怨恨,這是為什麼啊!”
晁錯回答說:“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老晁這個恨啊,你這麼搞,劉家是安定了,我們晁家可就危險了!老晁一氣之下,喝毒藥自殺了!
就個人和家族命運來說,老晁是明智的。晁錯腰斬後,晁氏滿門,父母妻兒,無論男女老幼,全部押上刑場處決。
晁錯生前,和同僚的關係都不太好,與一位仁兄更是勢同水火,這位仁兄就是袁盎。史書記載說:錯所居坐,盎輒避;盎所居坐,錯亦避;兩人未嚐同堂語。簡直就是九世仇人。晁錯在國難當頭之時,居然還沒有忘記擠兌袁盎,打算以袁盎收受吳王財物的罪名逼死他。結果走漏風聲,袁盎嚇破膽,卻也因此決心背水一戰,他通過竇嬰,晉見皇帝。
巧得很,皇帝正和晁錯商量如何應對叛亂呢!皇帝問袁盎,“你對局勢有什麼看法啊?”袁盎說:“不必擔心,臣有良策。”請求屏退左右,包括晁錯在內。晁錯嘟嚕著嘴就下去了。
其實袁盎也不是一般人。漢文帝時周勃被陷害下獄,宗室諸公莫敢為言,隻有他仗義執言,為周勃作無罪辯護。淮南王打死審食其後,袁盎進諫說:“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當削地。”削藩的主張,比晁錯還早。但是袁盎因為話說得太多太直,在朝廷中央呆不下去,外調為隴西都尉,在任期間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後來轉任吳相,這個職位不好幹,有人勸說他“每日飲酒,什麼也不幹,有空就勸吳王不要造反。”袁盎依計行事,結果和吳王相處得相當融洽。但也正是這一點,成為晁錯攻擊他的借口。
袁盎看著晁錯離去,便對皇帝說出了他的辦法。他的辦法隻有7個字——殺晁錯以謝諸侯!漢景帝聽了這個主意,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史書上說,於是上默然良久,曰:“那麼該怎麼辦呢?吾終究不能因為愛惜一個人而獲罪天下。”晁錯終於成了政治祭壇上的犧牲品!
晁錯是河南人,年輕學的是法家,也許是受了法家思想的影響,性格峭直刻深。這四個字很形象,什麼東西峭直刻深?懸崖峽穀,風景秀麗,可是不適常居。晁錯對皇帝的忠心,無可懷疑,才學能力,也無可置疑。可是國家大事不是一個人拍拍腦殼就能去做的,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把問題考慮得麵麵俱到,不能集思廣益,單憑一腔熱情,一己之智,就能把事情做好麼?賈誼跌倒在這裏,晁錯也跌倒在這裏,而且跌得更慘。
再說說削藩,晁錯你削藩錯了麼?其實隻要朝廷本身強大,諸侯國根本不能造成威脅,而朝廷如果弱小,連蠻荒部落都要來打你的主意。況且一旦皇帝昏庸,有力的諸侯便可以去取而代之。權臣顧忌諸侯實力,也不敢篡權奪位,漢文帝不就是由諸侯而天子。武帝以後,諸侯弱小,一旦昏君輩出,外戚專權,老劉家便隻有幹瞪眼的份了。
劉濞出生於公元前216年,起兵時已經是60多歲的老人。傳統史書,一口咬定劉濞必然造反,晁錯的說法是劉濞削地會反,不削地也會反,一樣要反,不如削地。聽上去好象沒錯,可是仔細一想,這樣的邏輯可以成立的話,豈不是人人都有罪,因為你事先已經認定對方有罪,然後再做推斷。
如果劉濞真的要反,年輕力壯地時候為何不反,卻要等到60歲花甲之齡,牙口鬆動了才謀反。真實的情況是,劉濞造反不過是對晁錯的削地計劃的反應罷了。但是兵鋒一起,便無退路,終於客死異鄉。
然而無論晁錯的削藩計劃有何缺陷,漢景帝也不可否認他的忠誠。況且晁錯在文帝時代,就是劉啟的智囊心腹,為劉啟出謀獻策,兩人的關係密切,情感深厚,已經不同於普通的君臣關係,劉啟卻一朝翻臉,無情無義,令人昨舌。如果說殺害晁錯是不得已,賜他自盡或斬首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腰斬酷刑?而且還要滿門抄斬他的家人。縱覽漢景帝的行為,早年以棋盤殺吳太子,這次殺晁錯,此後逼死親生兒子劉榮、逼死大功臣周亞夫,每一次都果斷堅決,毫不手軟。漢景帝的冷血,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