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戰敗的月氏隻能繼續西遷,大部分月氏人到今新疆的準噶爾盆地避難,是為大月氏。小部分翻越祁連山﹐“保南山羌﹐號小月氏”。
結果到了老上單於時代,匈奴又追殺到準噶爾,大破月氏,割下月氏王的頭顱作為飲器。大月氏百般無奈,更向西去,終於到了伊犁河流域,得以喘息。
大月氏在伊犁河喘息了沒多久,當年被月氏欺負過的烏孫人來報仇了,已成驚弓之鳥的大月氏又要跑路了。
這一會,大月氏一直移民到阿姆河流域,這阿姆河又在何方?阿姆河又叫烏滸河,是中亞的大河名川,仿佛黃河在華北、長江在華南的地位。阿姆河物產豐富,水裏有鱘魚、鯉魚、鮭魚,岸上有野豬、野貓、野兔和豺狼,大月氏居住在這裏,可算是苦盡甘來。
漢武帝決心派出使者,聯合大月氏,東西夾擊匈奴。
結果公告發布之後,許久沒有人應征。想來也是,當時中國人所知的天下,無非東到朝鮮,南到南越,北到匈奴,西到隴西。大月氏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大月氏又在什麼地方?說是在西方,究竟哪裏才是西方?長安已經在中國的西部了,出長安往西,隴西那是帝國的西部疆界。隴西再往西,那是羌人和匈奴右賢王的地界。過了匈奴再往西,那會是怎樣的所在?
傳說中隻有牛逼哄哄的周穆王去過西方。《列子·周穆王》記載說:“穆王不恤國是,不樂臣妾,肆意遠遊,命駕八駿之乘……遂賓於西王母,觴於瑤池之上,西王母為天子瑤,王和之,其辭哀焉。”這位享壽105歲的周天子坐著豪華皇家座駕“八駿之乘”,馳騁數萬裏,一直到達“飛鳥之所解羽”的昆侖之丘,參觀了黃帝的宮殿,又參加了瑤池宴會,和西王母一塊唱歌跳舞!然後帶了許多稀奇的禮物回到中原。
但這件事,太過離奇,就連漢朝人也覺得有點不靠譜。離開繁榮的中原,深入敵占區,翻越荒山,跋涉草地,遊走沙漠,對於安於鄉土的中原百姓來說,的確不是一個誘人的主意。
不過終於還是有人應募了,這令朝廷百官鬆了一口氣,否則皇帝震怒,點名叫某某去,豈不糟糕!
應征的人是一名郎官,姓張名騫。
二、英雄張騫和他那位匈奴籍妻子
張騫,字子文,今陝西漢中人。
張騫的主動應征,顯示出難得的冒險勇氣,當時他大約二十六、七歲,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張騫的身上,有一股年輕人特有的銳氣。
於是漢武帝任命張騫為使節團的正使,一個歸順的“胡人”、堂邑氏的家奴甘父充當張騫的向導和翻譯。使節團成員合計有一百多人。
張騫等人從長安出發,一路西行,出了漢朝邊境,進入匈奴國土。想必生長在中原的張騫初次看到“戈壁沙漠”和“海市蜃樓”,一定驚歎大自然之神奇。可惜張騫出國沒走多遠,就被匈奴的巡警以偷渡罪名逮捕。看了護照,匈奴有關部門明白這個偷渡客原來是敵國漢朝的外交特使,不敢怠慢,立刻送往單於庭。
當時在位的是軍臣單於(冒頓的孫子)。軍臣單於發現張騫原來要去月氏,調侃他說:“漢朝派你越過匈奴去月氏,好啊,我也派使者越過漢朝去南越(廣東),漢朝的皇帝能批準嗎?”
當然是不讓張騫走。不過,匈奴也沒有殺張騫,而是體貼地為張騫娶了位匈奴姑娘做妻子,打算讓他在匈奴永遠定居。
這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公元前129年(十年之後),正當匈奴人以為張騫已經習慣了遊牧生活而對他放鬆了看管的時候,三十多歲的張騫揮淚告別妻子,逃出了生活了十年的營帳。
張騫的這名匈奴籍妻子,曆史上沒有留下姓名。當初與張騫結婚,自然是單於的指派,她的身份,是貴族少女?窮人家的女兒?女奴隸?難以確定。但既然一起生活了十年,想來也磨合成了一對相依為命的鴛鴦,丈夫來自敵對國漢朝,自然與本國那些匈奴牧羊漢有點不一樣,偶爾也會說起中原的那些事,在這名匈奴女子看來,那可真讓人驚訝和新奇。
張騫的逃跑,共眠一個營帳的老婆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與相逢的機會。張騫的老婆默默地配合了丈夫的逃跑,直到數天後,張騫逃跑的消息才為匈奴官方所知曉。
“這沒良心的男人,許是被哪個浪蹄子野狐狸給勾引走了!”女人如是說。
匈奴人也就相信了。
但是畢竟是女人,即便相隔千古,人心總是一致的。我想起一首歌,或許與她此時的心情有幾分相似:“他們說你會走,我假裝聽不懂,愛情總是逼得我承認自己的脆弱,你說讓彼此好好地過,尋找另一個廣闊天空,但是這一刻祝福的言語,我一句都說不出口!”
史家記載這一段曆史的文字何其寥寥,而對於那些當事人來說,又何其沉重!何其無奈!作者傷之,特為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