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是從縣城趕過來的。他讓騎兵部隊退到孫莊的後麵,把七六九團(缺一營)布置在村口;劉春雷他們這些沒馬沒槍的空手兵就和師長一起守在村子裏。徐師長知道新兵們大都是本地人,就詢問說:“你們家裏有人參加‘六離會’麼?”
有點頭的,也有搖頭的。
徐師長又說:“六離會中的壞人隻是少數,大多數是受騙上當的群眾。要揭露敵人的陰謀,瓦解敵人……”
過了一個多小時,遠處塵土飛揚,人聲鼎沸,一個個紅點連成一片越來越近。那是一萬多“六離會”門徒,頭紮紅巾,身穿紅肚兜,手拿梭鏢大刀,又吼又叫,又蹦又跳。
老紅軍悄悄問新兵:“那些人都在嚷些啥?”
新兵裏有懂行的回答:“法師念的是‘周公祖,風火神,緊護身,無影蹤’,門徒喊的是‘發光、明光、神靈光’。”
老紅軍聽後都哈哈大笑。
老兵們笑,新兵卻有點兒笑不起來。崔秉誌一個勁地念叨:“趕緊去找些黑狗血來吧,要破了他們的法術才好辦。”
劉春雷沒說話,可心裏也直打鼓。他親眼見過“六離會”的法術,子彈打到肚兜上就變成了沙土,真是“化彈為泥”,天知道八路軍的機槍對付他們管不管用。
守在村前的八路軍七六九團指戰員不停地向“六離會”的門徒喊話勸說,即使他們靠近了也隻是放空槍。可是,這樣的鳴槍示警,反而使會徒們更以為是喝了符念了咒,可以刀槍不入。他們大叫著衝上來,瘋狂地挑死了幾個八路軍戰士。
徐向前師長大怒,下令開打。
立刻,房頂上的機槍一陣掃射。狂徒們發現神符不管用,八路軍的子彈也能打死人,剛才那股殺氣騰騰的囂張氣焰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發光、明光、神靈光”也不會喊了,“光……光光……”地亂叫著四下潰逃。騎兵們在陳再道司令的指揮下,從側翼衝過去,砍了守護神壇的神漢、法師,繳了會旗和法器——紅僧衣、銅頭箍,還有海螺號角和一個拴著銅片的大鐵圈。
殺了領頭的,徐師長就命令吹號收兵,不追了。
過了兩天,八路軍召開大會,宣布取締“六離會”,並且公審槍斃了李耀庭、宋殿元和高大奎。政治部的劉誌堅副主任也指導幹部戰士們開展政治攻勢,貼布告發傳單,動員受騙群眾退出道會組織。
當時,南宮縣“六離會”的成員有十多萬,八路軍總共隻殺了一百多個就消滅了這個反動團體。徐向前副師長說得好:“對付‘六離會’,非打不可,你不打他,他要打你。但是打又不能太狠,他們的親戚朋友一大串,打死一個,得罪一家,傷害一片,不利於發展抗日力量。”
平鄉縣有個叫潘玉璽的鄉紳,組織了個“紅槍會”,自任壇主,也是搞燒香拜佛的那一套。他手下有一夥人,把持著幾十個村莊,抗日民主政府的工作隊根本就進不去。共產黨多次派民運幹部去作宣傳,這小子卻回答:“我們是看家護院的,不問政治。”
陳再道司令生氣了,派騎兵團開到村裏。團部就設在潘玉璽家,裏裏外外放三四道崗,他家大院也成了馬棚子。“紅槍會”的人出去燒香拜佛,八路軍並不阻攔,不過要派騎兵去看熱鬧。八路軍騎著馬圍著神壇繞圈子,還時不時拔出馬刀擺個造型,把大法師嚇得直打抖。
這麼一來,老百姓看見潘玉璽連自家大院都看護不住,漸漸地就不信他那一套了。騙術破產,家產也快被騎兵團“吃光”了,潘壇主隻好宣布解散自己的組織,保證擁護抗日民主政府,不再私派糧款……他手下的那幾杆洋槍土炮,也讓八路軍收編給了縣大隊。
1938年6月,也就是劉春雷參軍後的第二個月,騎兵團開始給新兵配發戰馬和武器,頭一批十個人,胡彥明是其中之一。他是屬龍的,給戰馬取名叫“火龍”,還在槍托上刻了個龍頭——號稱“三龍聚首”。那步槍是閻錫山造的,隻有六七成新,但胡彥明卻把它當寶貝一樣,恨不能睡覺的時候也抱著。劉春雷是胡彥明師弟,想摸一下也不行,搞得大家都罵他小氣。
到了月底,第二批名單宣布了,頭一個就是劉春雷!他簡直樂瘋了,跑到供給處去領裝備。馬鞍是新的。戰馬是一匹棗紅色四歲牝馬,雖然是母的,也不怎麼高大,但看上去很精神,就叫她“狂風”吧!
下午,騎兵團政委鄧永耀來給新兵發槍。這些槍是騎兵二連從威縣繳獲回來的,鄧政委拿起一支嶄新的“漢陽造”遞給劉春雷,笑嘻嘻地說:“大劉同誌,好好幹!”耿協福營長也把那把哥薩克戰刀還給劉春雷,鼓勵說:“大劉,好好幹!”
“大劉!”還從來沒有人這麼稱呼過劉春雷呢。他激動得頭頂直冒熱氣,心裏說:好好幹,我一定跟著八路軍幹出模樣來!
扛槍挎刀騎大馬,大劉這回威風了。
想當年,騎兵戰士劉春雷,頭戴“四片瓦”,身著灰軍裝,腰掛俄國刀、手橫“漢陽造”,胯下一匹棗紅馬,臂上佩著“八路”章,二十郎當的小夥兒,一米七八的個頭,那真是要多帥有多帥!
這時候,還有誰敢說他是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