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鐵騎護衛(1 / 3)

劉春雷的第一匹戰馬有個外號叫“公雞”,它其實是匹牝馬。起這麼個怪名字是因為這匹馬有個習慣,每當天亮公雞打鳴的時候,它也愛跟著嘶叫,好像自己也是公雞似的。所以,遇到清早出任務的時候,大劉總得時不時地拉幾下馬嚼子,怕它亂叫喚暴露了目標。這匹戰馬在1942年反“鐵壁合圍”時犧牲了。為紀念無言的戰友,劉春雷以後的戰馬也都叫做“公雞”。

戰馬“公雞”也立過戰功。

1938年10月,日軍占領武漢以後回師華北,使其在華北的兵力達到十一個師團零九個混成旅團,並逐漸把軍事重點轉向在敵後堅持抗戰的抗日軍民。11月,日軍對冀南進行了殘酷的“四路大掃蕩”。就在反“掃蕩”鬥爭的緊張時刻,軍區指揮部的電池不夠用了。

那時候,八路軍電台用的是幹電池,由於敵人對無線電器材控製得極嚴,專用的大電池很難買到,隻好使用手電筒上的那種小電池。最小的電台是二點五瓦的,發報機高壓一百八十伏,要串聯一百二十節電池;收報機四十五伏,要三十節。一部二點五瓦的小電台一次就需要一百五十節電池,常用的十五瓦電台就更不消說了。手電筒電池雖然在集市上買得到,但一次也不能夠買得太多(鬼子偵緝隊也知道這玩意兒能幹什麼用),所以必須先請地方上的同誌零散地收集起來,再由騎兵團派人去取。並且,地方同誌還得準備焊電池用的錫塊(把錫酒壺熔化了)以及連接電池用的銅線(把銅臉盆化了)。

當時,河北、山東的鄰近地區已打得烽煙四起,因為劉春雷熟悉當地的情況,就派他去收集電池。他穿越封鎖線,兩天三夜馬不卸鞍,足足跑遍五個縣才完成了任務,到最後人累癱了,馬也快累倒了。團裏給劉春雷記功,他不要,把功勞算在了戰馬的身上。

那戰馬“公雞”也知道立功受獎是件光榮的事,看見脖子上的大紅花,興奮得不得了,一直不願意把花取下來。

立過功的戰馬有特殊待遇,即使戰鬥傷殘了也不能殺,要由部隊出錢出糧,交給老百姓喂養;萬一“功臣馬”犧牲了,還可以專門建墳。當騎兵的要處處為自己“不說話的戰友”著想。

1938年12月下旬,劉伯承師長、鄧小平政委和李達參謀長從太行山來到了冀南平原,在河北威縣召開幹部會議,傳達黨的六屆六中全會精神,強調放手發動群眾、堅持獨立自主的抗日原則。會議著重指出:一定要加強黨對軍隊的領導,一定要加強軍隊和地方的團結。

為保證幹部大會順利召開,一二九師騎兵團擔負了會議的警衛任務,負責保衛師首長和師部機關的安全。

召開這麼大規模的會議,想要完全保密是很困難的。日本人很快就發現一二九師師部和部分主力在冀南,先後調集了第十師團、一一○師團、二七師團、一一四師團和大批偽軍,對冀南抗日根據地進行了“十一路大掃蕩”。八路軍隨即展開反擊,與日軍作戰一百多次。其中,三八六旅旅長陳賡指揮的威縣香城固戰鬥,還創造了“平原模範遊擊戰”的範例。然而,也就在這次反“掃蕩”作戰中,騎兵團的老政委、時任東進縱隊政治部主任的鄧永耀同誌,在武邑縣不幸犧牲了。

“十一路大掃蕩”期間,一二九師騎兵團一直護衛著師部機關,和鬼子捉迷藏。穿插封鎖線,把握時機很重要,走早了會被敵人纏上,走晚了又會被合圍。就在首長們尋機跳出鬼子的包圍圈的時候,劉春雷卻在考慮要不要開小差回家去。

這是1939年的2月,大劉參軍後的第一個春節就要來臨了。往年,這正是穿著新衣裳置辦年貨、揣著壓歲錢串門拜年的時候;可今年,卻要在鬼子的“圍剿”中東奔西走,每天都和槍炮聲做伴,每天都會看到死去的人。當初,以為拿起槍打日本,鬼子就能很快被趕走;沒想到現在師長、政委這麼大的首長在旁邊,卻還是打不過敵人,小夥子就有些悲觀失望了。

劉春雷參加八路軍的時候,其實談不上有什麼革命覺悟,更多的是受到抗日榮譽的吸引,覺得從軍報國光榮;再加上和夥伴們一起跟著隊伍走,有人管吃住,既不受長輩的約束,也沒有掌櫃的催著幹活,騎馬挎刀扛槍十分痛快。可時間一長、新鮮勁一過,就有些想家。

本來嘛,部隊再好也不如家裏好。特別是換了新團長以後,有些基層幹部的脾氣立刻見長,對部下動不動就喊“立正”,訓話踢屁股。老兵們之間認同鄉,論交情,燒香換帖拜把子,開小灶搞聚會;連長指導員都不稱“同誌”了,要叫“大哥二哥”,誰和“大哥二哥”關係鐵,誰就可以吃香喝辣、橫著膀子走路。

劉春雷是斥候兵,直屬團部領導。團長政委管得嚴,不許這不許那,大劉即使想和別人攀交情也沒有機會,整天看著人家混得開心,隻覺得自己有說不出的孤單。

春節的前兩天,劉春雷在村口站崗,看見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哭哭啼啼地回家。那孩子大概是到哪裏玩水,掉到坑裏了,大冬天的,褲子破了,渾身是泥漿。小孩的媽媽拎著個小棍跟在後頭,走幾步敲打一下。那孩子咧著小嘴滿臉鼻涕眼淚,被敲一下走幾步,然後站住大哭,再敲一下又走幾步,又站住哭……劉春雷一開始覺著好笑,可笑著笑著就突然想起自己的娘了,想家想得不行,於是把步槍掛在樹上,準備開溜。當時部隊的駐地離南宮縣不遠,他的兜裏還縫著兩塊大洋,隻要能騎上馬,第二天就可以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