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諸葛亮與甘肅(1)(3 / 3)

至於“魏延之計”,是見於《三國誌·魏延傳》裴鬆之注所引《魏略》的如下一段文字:

夏侯楙為安西將軍,鎮長安。亮於南鄭與群下計議,延曰:

“聞夏侯楙少,主壻也,怯而無謀。今假延精兵五千,負糧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楙聞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長安中惟有禦史、京兆太守耳,橫門邸閣與散民之穀足周食也。比東方相合聚,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穀來,必足以達。如此,則一舉而鹹陽以西可定矣。”亮以為此縣(懸)危,不如安從坦道,可以平取隴右,十全必克而無虞,故不用延計。

諸葛亮所謂“懸”,是指魏延此計空想的成分太大,不著邊際;所謂“危”,則是說後果不堪設想,甚至還會導致失敗。應該說,這是對魏延之計一針見血的批評。

從軍事角度來說,諸葛亮稱魏延之計“懸危”的理由大概有以下幾點:

一是敵情不明。諸葛亮大軍進駐漢中,曹魏是知曉的,魏明帝為此還專門組織人進行了論證,最後決定采取“分命大將據諸要險”的策略。這種據險禦敵的部署,自然也包括子午穀在內,至少子午穀的北口杜陵一帶當會有重兵把守。既然蜀軍的軍事行動已毫無秘密可言,則奇襲也就談不上了。而且,曹魏在這一帶的機動部隊也是不可低估的。視諸葛亮揚聲由斜穀道取郿後,曹真的大軍很快便趕到眉縣,致使趙雲、鄧芝失利於箕穀可知。倘子午道有事,誰能擔保魏軍不會快速集結呢?而魏延以區區五千人馬,要走出子午穀又談何容易!

二是路況不明。按照魏延的計劃,他所率領的五千精兵是從褒中出來,然後沿秦嶺往東,最後由子午道北進。這裏有兩個問題:

一是由褒中到子午道間約四、五百裏的山路,其路況便不甚明了。

這一帶雖是秦嶺南坡,但山高路險,直到今天都沒有一條橫貫的公路,何況在三國時期呢?魏延即使勉強率軍行進,恐怕也要遇到許多預想不到的困難。二是進入子午道後向北行進的一段,恐怕路況更差。這裏全靠棧道,而棧道一旦遇雨,隨時都會被衝垮。如兩年後(明帝太和四年,公元230年)曹真由子午道南侵漢中,“會大霖雨三十餘日,或棧道斷絕”,“曹真發已逾月,而行裁半穀”(見《三國誌·魏書》《曹真傳》及《王肅傳》)。《資治通鑒》於是年此語下胡三省注曰:“謂子午穀之路,行纔及半也。”這也可以從反麵印證魏延出子午穀之艱難。更不要說魏軍如聞蜀軍進入子午道,很可能會像趙雲和鄧芝那樣,主動去燒毀棧道了。

三是軍糧不繼。魏延雖然考慮到了部隊的後勤供應,但“負糧五千”還是很成問題的。五千人馬,人均負糧一石,還怎麼行軍呢?

假如另外派人運糧,山路奇險,車馬難行,也隻有靠人“負”,而負糧者本身又是要消耗給養的。可見,魏延在後勤供應問題上的設想有點不夠現實。而一旦糧草不繼,無論在人煙稀少的秦嶺山區,還是在山高穀深的子午穀內,都是無法籌集到的。這一點,魏延似乎也沒有考慮到。至於魏延所寄希望的“橫門邸閣與散民之穀”,那是攻克長安以後的事情,遠水解不了近渴。

四是時間難定。魏延說:“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這也隻是一種設想而已。子午穀長約700餘裏,假如魏延從半道入,再加上自褒中至子午道間的四、五百裏山路,全程已有800裏。這樣,部隊行進的速度每天都要保持在80裏左右。且不說山路的難行,後勤供應的或不能及時,單是遇見雨天,也就會像曹真南侵時的舉步維艱一樣,三十餘天僅走三百餘裏而已(即所謂“行纔及半”)。時間問題關乎戰爭的命運,一旦既定的時間拖延,則不但奇襲不成,還會使部隊陷入危境。

五是長安難攻。誠然,當時鎮守長安的安西將軍夏侯惇確像魏延所說的那樣,“怯而無謀”。《三國誌·夏侯惇傳》裴注引《魏略》也說他“性無武略,而好治生”、“多蓄伎妾”。但夏侯惇隻不過是以曹操的女婿、曹丕的朋友身份備位長安而已,真正的西部戰場軍事指揮權乃在大將軍曹真手中,或者說在魏明帝曹睿手中。我們隻要看斜穀一旦有事曹真即率軍趕到,陳倉防守一旦出現漏洞曹真即派將把守治城,而作為安西將軍的夏侯惇卻毫無作為,便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