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庚子鉤沉———甘軍禦侮紀略(7)(1 / 2)

其實,回鑾的籌備工作,早在上年就下令積極進行了。在河南省,從閿鄉入境到安陽出境,沿途共設備站二十三處,腰站二十三處。並且“平治道路,修築行宮。建造橋梁舟楫,以及中途禦用”,都加緊備置,撥出了專款銀十八萬兩,遠遠不夠,河南請求再撥給“二、三十萬兩”,而且直接從自江南解往西安的貢銀中截留,以應急需。至於北京城的準備工作就更為繁重複雜。由於侵略軍對北京城破壞得很嚴重,連正陽門城樓也燒得一幹二淨,必須重修,其他需要修補、油漆之處不勝枚舉。所以和約一簽訂,慈禧太後就任命尚書張百熙、侍郎桂春、景灃和曾任過順天府尹的陳夔龍為蹕路大臣,負責修複工作。慈禧太後還特別提出,“城樓為中外觀瞻所係,急須修建”。撥出專款銀百萬兩克日趕修。但還有不少地方,趕修也來不及的,當“聖駕”進京時,也隻好“令廠商先搭席棚,繚以五色綢絞,一切如門樓之式”(陳夔龍《夢蕉亭雜記》)。

為了回鑾路上的乘坐,特地新製兩頂大轎,陝西巡撫升允親自將大轎押送宮內。慈禧太後令八個太監抬起,自己試坐一番,感到滿意。又讓光緒皇帝試坐,光緒因慈禧在地上站著,不敢在轎裏坐,又不敢違背慈禧之命,隻好“乃作半跪式略坐即下”。對扈駕侍衛也作了安排。本來,“行宮大門內外,二門內宿衛皆岑撫(即岑春煊,實是原董福祥所部)部下甘軍,以金造林、泰清、馬福祥三人分統之。聖駕將行,特命固原提督鄧增率所部隨扈”(《清朝野史大觀?清宮舊聞?胡延長“安宮詞”注》)。

慈禧太後從西安起駕時的情況,與從北京出逃時,對比十分鮮明。“自西安啟蹕,儀衛甚盛,發卒數萬人,各省所貢獻太後私財六七百萬,盡輦之而東”(《庚子國變記》)。據《庚子——辛醜隨鑾紀實》一文所記:“兩宮分乘八人抬亮轎,輿夫所穿紅綢駕衣,係仿照北京鑾儀衛之款式裁製。轎前有禦前大臣及侍衛轡而行,再前為大群武裝部隊,而以二十四麵黃龍旗開路。大道上均墊黃土,兩旁有護駕軍隊之士兵站道,計有屬陝西巡撫升允之陝軍,有屬甘肅提督鄧增(甘肅提督與前述固原提督是同一職位,鄧增是董福祥的繼任者)之甘軍,有屬四川提督夏毓秀之川軍,亦有屬直隸提督馬玉昆之毅軍”。這真可說威風十足了。啟程前還傳諭:“州縣都守以上,均在灞橋恭送;佐雜千把,在十裏鋪恭送”。並派員到各處點驗,“如有托故不到者,就停職兩年”。因此,送駕的隊伍,“沿途千官車馬,萬乘旌旗”,人馬雜遝,熱鬧非常。

第一天行四十裏,夜宿臨潼,“為兩宮去華清池溫泉休沐也”。

對接駕的要求甚苛,臨潼令夏良材以供應獲譴。打騾子馬驚,之後各州縣即不敢怠慢。“於是群縣承風,各除道,繕治宮室,設廚傳,修寺觀神祠以待幸,作者數萬人,費亦各數十百萬,大興兵衛,道死者相望”(《庚子國變記》)。第二天駐華陰,“兩宮赴華山山麓之玉泉院降香”。十月十二日即第三天到潼關。這幾天由於隨從人員車轎太多,沿途又有眾多百姓前來觀看,十分擁擠,不利於行。所以又特地傳諭雲:“自西安啟蹕以來,一路車騎殊形擁擠,甚至乘輿已到,尚複填塞道途,殊不足以昭嚴肅。著禦前大臣督飭侍衛認真彈壓,前驅清道,勿許如前填塞”。“至隨扈之王公百官車輛尚多,……均著分起先行”。

之後,進入河南境。河南巡撫滿人鬆壽好容易撈到逢迎的機會,驅使百姓拚命準備,“即尖鑽亦均漆繪彩畫,擺設鋪陳,滿置鮮花,芳香襲人”。“令江西浮梁鎮進瓷盤至二十萬,他物稱是焉。一驛之費幾五萬金”(《庚子國變記》)。可以想象,如此鋪張浪費,前述的十八萬和二三十萬兩銀子是遠遠不夠的,從民間搜刮的,定然大大高於此數。鬆壽這次接駕,果然“甚得慈禧歡心,屢被升遷至閩浙總督”。

十月十六日到洛陽,住三天,慈禧太後到龍門山,千佛岩遊覽,到關林、龍門、香山等寺拈香。十一月六日到達滎陽時,接到李鴻章去世的消息,慈禧太後“震悼良深”,立下懿旨,說李鴻章“與各國使臣妥立和約,悉合機宜”,“著先行加恩照大學士例賜恤,賞給陀羅經被。(注:陀羅經被,以白緞為之,上印藏文佛經,字作金色清製:皇帝、皇後、皇貴妃、皇太子死喪時使用。王公大臣死於京師者,得賜用,是很高的賞賜)。派恭親王溥偉帶領侍衛十員,前往奠祭。予諡文忠,追贈太傅,晉封一等侯爵,入祀賢良祠”。此後一再褒獎,賞銀五千兩治喪,蔭封其三子五孫。慈禧大後對李鴻章的優渥,真是無以複加。

十一月十二日,到達開封,住了一個月零兩天。其間有兩件事可述。一是十一月二十日(即陰曆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後生日,朝中隨行百官和各省大員,在光緒皇帝率領下,齊來朝賀,著實鋪張喧鬧了一番。二是廢黜了溥的“大阿哥”名號。溥是端郡王載漪之子,載漪既已獲罪,溥的皇儲位子,當然就站不住了。慈禧太後懿旨中說:“慨自上年拳匪之亂,……載漪實為禍首,……既經嚴譴,其子豈宜寓儲位之重?……溥著撤去大阿哥名號,立即出宮,加恩賞給入八分公銜俸,毋庸當差”。據侍從追憶說,從此溥即無乘轎資格。這個溥,立大阿哥時十五歲,諭旨令祟綺(即前述在保定自盡者)充師傅,還選了幾個侍讀,但他是個不成器的人,不好好讀書,卻喜歡玩狗。其實他不過是慈禧太後的一顆政治棋子,需要時信手拈來;此時無用,又順手棄去,如此而已。此後,溥默默無聞,入民國後窮愁潦倒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