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四日,從開封啟程,渡黃河北上。又是一個盛大隆重的送駕場麵。前來祝壽的大員都來了,“文武官員,紳民父老,一體於河岸俯伏跪送”。“所用渡船,為求平穩,安全與壯觀,係用大船五艘聯結而成,飾有龍頭、龍尾,船身內外油漆彩繪”。慈禧高興異常,賞給水手人等銀2500兩。過河以後,因天氣日漸寒冷,沿途不再遊山玩景,按站趕路。十二月十五日,袁世凱前來接駕。原來李鴻章死後,直隸總督這個顯赫的缺位,不少大臣垂涎欲滴,但都沒有撈到,慈禧太後卻讓袁世凱坐了這個寶座。此後將入直隸境內,總督焉有不接駕之理。袁世凱一見慈禧太後,就伏地大哭。通例,除國喪必須舉哀號哭而外,平時在聖駕麵前是決不許大哭的。袁的這一出人意料的舉動,連慈禧也很吃驚,忙問袁世凱所為何事。袁抽泣回答說:“臣見聖容清減,痛徹於心,不覺失禮”!慈禧太後一聽,也不禁眼圈一紅,反過來安慰袁。為此,後來人們都說袁世凱是個很會做戲的人。自此以後,為兩宮擔負警衛的,主要成為袁世凱的新軍。袁部下的張勳(即後來在民國搞複辟的那個封建餘孽,他是袁在天津練兵時的管帶,以剿殺義和團有功,升為副將)從此與兩宮左右接近,並帶隊駐頤和園任警衛,這是後話。之後,經衛輝、彰德、磁州、邯鄲等地,於十二月三十一日到正定。駐兩天,改乘火車到直隸省城保定。在保定城內行宮駐蹕三天,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元月七日乘火車回到北京。從1900年8月14日出走算起,離開北京將等近十六個月的時間。回京時的情景,也頗為排場。據記載,“鐵路局特備火車一列,共二十二輛,計上等花車四輛、皇上、皇太後用四輛”。火車到馬家堡車站(此時火車不準入北京城,此站即京漢鐵路的起點,距永定門十五裏),改乘大轎。北京的接駕隊,伍包括滿漢軍隊、王公大臣、大小官員、紳士居民,排列大道兩旁,從盧溝橋起,直到天安門前,真是人山人海,盛況空前。到正陽門時,“尚有留京洋兵,同在城上觀看,有脫帽揮拂以示敬禮者。太後在輿中仰視,似含笑答之。”
此種舉動與皇太後威嚴迥不相侔,與大清禮儀不倫不類。
董福祥回甘時,所部幾個回族領兵官,仍在鄧增率領下在西安護衛,回鑾時亦扈駕。馬福祥在過正定時寫詩一首雲:
媧石補天後,鑾輿動地回。
旌旗函穀暗,宮館洛陽開。
靈雨隨龍降,仙雲拂馬來。
小臣戀恩處,佇立望燕台。
詩全襲用唐玄宗蒙塵西蜀,回鑾長安途中詩的韻律和情調,無多少特色。但這卻不禁使人聯想到唐玄宗與清慈禧太後的對比。兩者因都城不守而逃跑是相同的,不同之處,是唐玄宗出逃後即由兒子肅宗繼位,自己失去了權力。慈禧太後則仍皇權在握,此後到她生命的終結尚有七、八年之久。
董福祥書責榮祿
慈禧太後回到北京宮中,不免痛定思痛,她曾對人曆述“蒙塵之狀”節錄如下:
“於時,餘決意不出宮門一步。餘已老,死生何足置念,惟載漪及載瀾力速餘去,且勸吾易裝。餘大怒未立允。而人民頗謂餘衣一女仆之衣,乘一破騾車,而此女乃作太後裝束,乘吾轎以去,不知誰造此謠者。人既信之,則居北京之外人,當亦有所聞矣。方吾去時,幾無一人願與吾偕,且遷都之議、宮中尚未籌及,而彼等已於其先相率避去,……僅得太監十七、老婢二人,婢女一人。……
吾之太監共三千人,乃不俟吾點驗,去者已垂盡。中有劣者且無禮於吾,擲碎吾寶貴之瓶,……餘之旅行,艱困殆極,日居轎中,自日之未出,以至於既暮,夜則宿於鄉村中。行時,帝則乘車,以騾負之,後亦若是。餘於途中仍日禱高僧,乞加冥祐。惟帝則終始無言,從未啟齒。某日,雨大至,轎役逃者數人,而騾又暴斃數口;天既至熱,雨如傾盆,注餘頭上。另有小太監五人,又複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