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西邊,可怕的對手 (2)(2 / 2)

隗囂又沉默良久,對馬援說,好吧,你再辛苦一下,去洛陽見見劉秀。等你回來報告,我們再作打算。

就這樣,馬援就去洛陽了。他很順利地見到了劉秀。沒有架子,沒有威風,場麵不大,卻很親切。劉秀就像馬援多年的朋友,身著平民便衣,站在宣德殿走廊底下,微笑恭立,迎接馬援。

世間很多事,看似很複雜,其實道理很簡單。民謠說,三歲看到老,看人先看腳。然而,在馬援看來,一個君王是不是胸懷開闊,能不能成就豐功偉業,不是看你架子擺得多麼雄偉離譜,隻需一個姿勢就夠了。

劉秀在宣德殿下那個從容淡定隨和的平民姿勢,深深刻在了馬援的心裏。馬援認為,如此偉人,不用言談,天下必定歸他。

劉秀將馬援迎到宮裏,宮裏沒有甲士,就像是朋友的家,親切隨和。馬援感歎地說道:“陛下待我如此,就不怕我是個刺客嗎?”

劉秀說道:“你不是刺客,但我知道你肯定是說客。”

兩人相視而笑。馬援不無感歎地說道:“我跟公孫述是多年老友,好不容易跑成都見他一次,他卻給我耍起威風,擺起架子。他跟陛下比,真是差得遠了。”

正如劉秀所說,馬援不是刺客,卻是個地道的說客。拉攏馬援,對穩定隗囂有著不可輕視的作用。果然,馬援回到天水郡後,隗囂就急不可耐地來問事了。

馬援告訴隗囂:據我觀察,劉秀這個人果然不一般。論謀略、才智、勇氣、學問、胸懷、度量,天下無人能比。

隗囂臉色陰沉地看著馬援,問道:按你所說,如果拿劉秀和高祖劉邦比,誰更厲害?

馬援說,劉秀不如高祖。高祖劉邦性格可正可邪,無可無不可。然而劉秀不一樣,他喜歡吏政,自律節製,不像高祖那樣愛喝酒亂來。

隗囂一聽,臉色就拉黑了。馬援貌似抬高祖,實則是變著法子誇劉秀。劉秀,劉秀,隗囂仿佛看到,這個可怕的名字就像黑夜裏的夢魘,成了他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說到底,就這樣投了劉秀,隗囂十分不甘心。他想來想去,與其投劉秀,不如自立稱王豪賭一把。但是,要想稱王,不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他還缺一個東西,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個東西就是人氣。

劉秀稱帝,是他屬下部將多次聯名請求才完成的願望。公孫述稱帝,也是部屬支持的。甚至遙遠的王郎,當初稱帝也是有人給他撐腰的。所以,隗囂要想稱帝稱王,也必須有人給他打氣才行。要想有人氣,首先得讓那幫人點頭同意才行。

古之帝王者,不懼牛鬼蛇神,最懼知識分子。帝王有行政權,知識分子有話語權。這幫人最可怕的不是手中的話語權,而是腦子裏充滿的信仰。他們的信仰古來有之,就是從來隻信正統。

更可怕的是,正統不正統不是由帝王說了算,而是由他們說了算。因為他們會正名。不正統的,隻要他們願意,就可以給你正名。名正則言順,言順自然就成了正統。

隗囂占據天水郡後,掛出禮賢下士之名,把長安一幫啃老古董書的知識分子招了十之有七。所以,他要稱王就必須讓這幫人給他正名打氣。要找人正名,須得權威人士。

馬援江湖名號很響,也算權威之一。但是他人在天水郡,心都飛到洛陽城了。所以,隗囂隻好喊來另外一個學術權威,征求他的意見。這個人就是前麵說過的,班固的老爹班彪。

別以為所有啃老古董書的人都是老古董。恰恰相反,這幫人熟讀經史,更懂得人心思動,何去何從。班彪是個聰明人,隗囂一挪屁股,他就知道要放什麼氣了。

但是,這個家夥很頑固,很不客氣地將隗囂批評了一番。

班彪告訴隗囂:你別看著人家稱帝稱王就眼紅、蠢蠢欲動。現在這個時代,不是戰國那個時代。戰國時代,各國都有一定的政治資本,所以都能自立封國。可是現在這個時代人心思漢,天下政治資本獨有漢朝劉氏享有。漢朝必定再次興盛,已經是意料之中。所以,勸你還是三思而後行。

班彪說完,歎息一聲,收拾行李,飄然離去了。

馬援、班彪,一個接一個滅隗囂威風,真讓他慪氣了。禮賢下士,這等生意真不好做啊。讓這幫人白吃白喝白拿,還不打欠條,竟然個個還要替劉秀說話正名。暈,自己吃裏爬外很多年,養的也盡是一些吃裏爬外的人。

自立,還是投靠?這實在是個令人頭大的問題。

隗囂猶如林中困獸,苦苦掙紮著。他在徘徊猶豫,在期待中失望,在絕望中渴望雄起……但是,班彪離開天水郡的一年後,隗囂終於作出了選擇。

方向比努力重要,隗囂卻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