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宮二爺的酒(2 / 2)

“掌櫃的,來壺酒。”邋遢家夥手裏的酒壺“嗵”的一聲摔在櫃台上,嘴裏嘟囔著。

宮二爺厭惡地皺起眉頭,啐道:“這兒是藥鋪,不是酒館。”

“藥鋪藥鋪,賣的是治病的藥。酒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藥,治人傷痛,麻醉心靈。既然是藥鋪,當然就要賣酒。”邋遢家夥瘋言瘋語地說道。

宮二爺心裏一捋這話,又覺有幾分道理,這才細細打量起麵前的邋遢家夥來。

雜亂毛躁的頭發遮住麵孔,其實邋遢家夥擁有一張少女般白皙的臉頰,一雙眼睛如黑寶石一般,即使被亂發和醉意掩蓋,依然精光四射。

“掌櫃的,別愣著了,我說得有沒有道理?”邋遢家夥用手在宮二爺的眼前晃著。

宮二爺回過神來,稀裏糊塗地抓起櫃台上的酒壺,轉過身,彎腰去揭酒壇的蓋子。

酒壇子

酒壇子是宮二爺從酒肆裏搬回來的。在肅州與華州交兵之前,或者更遠一點,在紅衫道叛亂之前,有家小酒肆賣著幾種鄉野的渾酒。宮二爺不是酗酒的人,日暮時分會跟幾個老夥計喝上幾盅暖暖身子。

後來酒肆的老板被抹了脖子,酒肆裏的酒被成車成車地拖去犒軍。

這一壇子酒,還是宮二爺從瓦礫堆裏翻出來的。每次想起光頭的酒肆老板死去的眼神,宮二爺都會喝上一盅,眺望著遠處酒肆的瓦礫堆發呆。

宮二爺拿起竹筒酒提,在酒壇底刮過,米白色的渾酒盛了小半竹筒。宮二爺單手拿起漏鬥插進壺嘴,酒提子一豎,酒水嘩啦啦淌進壺裏。

邋遢家夥喜上眉梢,一把搶過酒壺,便往嘴裏倒,如同水牛蠻飲。隻可惜,宮二爺從酒壇子裏舀出來的實在太少,邋遢家夥一口酒喝光了。

宮二爺看看邋遢家夥重新遞到麵前的酒壺,又看看邋遢家夥一臉意猶未盡、泛著紅暈的臉頰,心底生出一絲慍怒。

若照邋遢家夥這個喝法,就算是滿滿一桶也不夠,宮二爺不酗酒,但壇子裏的酒對他有非比尋常的意義。

“沒了。”宮二爺大手一揮,將邋遢家夥的手推開。

邋遢家夥鼻子用力吮了吮,指著酒壇子,眼神透著渴望。

“聽我說,要喝酒你就往東行二十裏,到了山湳城,什麼樣的好酒都有。”

宮二爺嘴裏這麼說著,其實他何嚐不清楚,就算邋遢家夥到了山湳城,也喝不上酒。山湳城裏,用陳年穀物釀製的渾酒也要十個銅銖一斤。而這邋遢家夥,連酒壺都豁了嘴,渾身上下隻怕連半個銅銖都找不到。

不過,為了早點打發他離開,宮二爺隻好這麼說。

“啪”的一聲,邋遢家夥把手裏握著的那把劍拍在櫃台上。

宮二爺是個郎中,還是個蹩腳郎中,哪裏會識得那把劍。隻是往日裏,鎮子上有個跛腳的鐵匠,靠煆燒菜刀、鍘草刀之類的鐵器為生。跛腳鐵匠曾經對宮二爺說,這世上奇金異鐵,以寒鐵最為珍稀,黑鐵次之,青鐵再次之,玄鐵為末。

櫃台上的這把劍,劍鞘通體漆黑,無一絲雜色,泛著暗黑的光澤。

宮二爺是個老人,是個好人,也是個愛財的人,一雙眸子不由自主地在劍身上遊移,心裏琢磨著,莫非,這把劍的劍鞘真乃黑鐵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