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關以東五十裏,還是荒草連天。
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一粒星辰都沒有,自然不會有星輝照路。
風虎嵬本身就是一支精通夜戰的奇兵,即使伸手不見五指,也能憑借出色的感知力在夜間行軍。
不過,馬隊的正前方還是亮起了一支火把。
進入引月關百裏之內,兩支風虎嵬馬隊便合二為一,變作十人隊齊頭並進,一千餘人的隊伍,在渺無人煙的泌水平原上奔馳了逾五十裏,才稍作停歇。
五十裏,對風虎嵬的戰馬來說,已是咫尺之間。此刻的停留,也許是大戰前的短暫整軍。
風虎嵬軍士,有的在整理自己的甲胄,有的在擦拭長劍和長槍,有的在仰望漆黑的夜空。
馬隊最前方的那支火把,映照著皇甫野和皇甫羽的臉,以及皇甫野身後形影不離的四名護衛。
“你看清楚了嗎?”皇甫野雙眉微蹙,問道。
皇甫羽的呼吸急促,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無比肯定地答道:“我肯定,絕對有人。”
皇甫羽的脖子左側,有一道醒目的血痕,像是被利劍劃過。要不是在關鍵時刻側頭躲開,此刻皇甫羽的人頭早已落地。
“誰在那裏?”皇甫羽大聲問道。
火把照亮的隻是周圍一塊很小的空間,兩丈以外仍是漆黑的夜色。風虎嵬常年在夜戰中練就的視力,已足可媲美貓一類的夜視動物,可在夜晚終究不能像白晝那般清晰地觀察到四周的情形。
在這樣的夜色中,即使是身經百戰如皇甫羽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會不會是華州軍的埋伏?”皇甫野下意識握住腰間的短刀。
皇甫羽搖搖頭,否認道:“如果是埋伏好的鐵衛勁旅,我們幾個暴露在火把下的,早被射成了箭垛子。”
“應該隻有一個人。”皇甫羽閉目凝聽片刻,補充道。
“一個人?”皇甫野追問道。
皇甫羽再凝神去聽時,前方若有若無的內息,又讓他不甚肯定。
長劍“唰”的一聲出鞘,皇甫羽一手持劍,一手握著火把,驅趕胯下戰馬向夜色緩緩靠近。
火光一點點照亮前方的路,半人高的荒草長在板結開裂的荒地上,顯得格外的荒涼。
黑馬每前進一步,皇甫羽都感覺臉上像蒙上一層蛛網,每一寸肌膚都酥麻難耐,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以前聽軍營裏的老兵說,撞鬼便是這種感覺。
皇甫羽是軍人,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的見過太多,即便真的麵對惡鬼,也會挺槍刺下。
可此刻皇甫羽握劍的手開始微微發抖,他在想,先前從自己脖頸上劃過的,會不會是某種動物,比如說……蝙蝠,被認為來自地獄、和厲鬼為伴的東西。
漸漸的,皇甫羽跟馬隊之間拉開了距離,平原上唯一的亮光,全都來自皇甫羽手裏的火把,照亮的不過方圓一丈的空間。
人若處在亮處,便無法看清暗處的。風虎嵬的馬隊已經模糊,這支長於夜間作戰的軍隊,黑甲黑馬,夜色本就是最好的偽裝。
“嘚。”
突然,皇甫羽聽到了一個響聲,就從正前方傳來。
“嘚嘚”
這一次是兩聲。
是什麼呢?
對了,是鈴聲,銅鈴聲,馬脖子上掛的銅鈴聲!
風虎嵬的馬,脖子上都不掛銅鈴。
九州的其他軍隊,還有民間馬匹,卻依舊保留著掛銅鈴的習慣,為了方便尋找走失的戰馬。
風虎嵬的戰馬不會走丟,所以不掛銅鈴。
所以,掛銅鈴的馬,肯定不是風虎嵬的馬!
被漆黑的夜色包裹,恐懼一點點叩擊著他的心弦。
皇甫羽瞟了一眼手裏的火把,油布快要燃燒殆盡。經曆了大小無數戰役,夜戰更是常有之事,這是皇甫羽第一次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