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淅瀝瀝地下著，眼前是一整片紅綠交錯，被萬千玫瑰簇擁著的唯一一條通向盡頭一棵參天大樹下的墓碑的石子路上，被雨水打落的刺紅花瓣鋪滿一地，鼻間都是泥土和沛人花香。
停車處離盡頭還很遠，透過雨簾我隻能模糊地看到在韋淳熙的墓碑前一個身著全黑的人正撐著一把黑傘。
我並不清楚那是誰，可活躍在我左心房的心髒還是不明所以地倉亂狂跳不止。
我很詫異。
甚至兀地感到驚恐。
那會是誰？
淳熙是孤兒，生前一直徘徊在我身邊的他也並沒有親密的朋友，我的生活隻有他他的生活一樣也隻有我。
瑰園曾經是個被荒廢的工地，周圍是杳無人煙的廢墟，被我們發現時也就隻有那棵惡劣條件下竟還勃勃生機的參天老樹，我們攜手一起在這片荒蕪裏播下他所愛的紅玫瑰種子，長成後的玫瑰花苞異常堅強，不管是陽光明媚還是刮風下雨，總能謝了又開開了又謝不停循環生命卻沒有愕然停止。
這裏從始至終就隻有我們知曉與到來，但方才突然從項澤零口中聽到瑰園兩字時，我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
因為韋淳熙從一開始就是代替著他。
所以除了我們三人，在韋淳熙的忌日當天眼前竟會出現第四個人，我不敢相信。
離盡頭每近一尺攬住我肩頭的大手的力氣就每增加一點。
差不多到了，我狂跳的心依然沒有消停的意思。
當我們到達，當停下腳步，當那個原本一直撐著黑傘背對著我們的那個人轉身麵向我們的同時，上一秒手中我還緊握的白菊花束瞬間掉落在地。
“好久不見，”一成不變的黑瞳依舊深邃得如浩瀚蒼穹，隻需一瞥我就能墜入萬劫不複，“昔雨。”
他還是那麼適合黑色，也還是那張沉穩不羈的麵容，可是頭發變得更精短了，可是看著我的那雙眼眸顯得更疲憊了。
猶如曆經了世上所有的滄桑一般。
身體還沒恢複吧？
“昔雨，生日快樂。”
……
“好久不見，昔雨。”
一句是閉眼前，一句是睜眼後，同樣是六個字，同樣是聽得我心發顫。
“賀……”出不來了，想要呼喊他的名字的聲音出不來了，那麼那麼想要再見到的人突然毫無預兆地就出現在跟前，那麼那麼不真實，那麼那麼不切實際。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為什麼他知道這裏？不該這樣的，他堂堂賀秦宇不該出現在這裏不該出現在我麵前的……
“恭喜你出院了，”然而身旁項澤零看到他卻沒有一絲的驚訝，反倒悠悠地祝賀著，同時不緊不慢地彎腰單手拾起跌落在地的花束。
“可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裏？”混合著泥土的雨水沾濕了白菊。
賀秦宇霎地笑了，是譏笑，“這不是很明顯嗎？”看著我的黑瞳沒有一秒離開，“當然是來看老朋友啊。”
項澤零將手中的花束輕放在淳熙的碑前，用餘光撇了撇旁邊的空蕩，“既然來了，就應該帶點什麼過來表示尊重不是嗎？”
上一秒還輕微上揚的嘴角忽然抿平，黑瞳裏依然狠狠地倒映著我的慌亂。
“我，帶了啊。”
好看的大手伸進西裝口袋，再出來時，手中竟多了一隻如玫瑰般豔紅的小盒。
單手打開，隔著雨簾我依然清楚地看到裏麵是一顆安靜立著的鑽戒。
“跟我回去吧，昔雨。”他的聲音在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