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號長們對勞作都是比較客氣的,也比較注意維護他們的威信,除了他們必定是自己的親信之外,畢竟在號裏每時每刻都得需要他們的勞作,整天侍候,不可須臾離開。特別是我們劉號長本身就是非暴力犯,對其他人還都算是溫和的,對老四肯定還要高看一眼,肯定並不常有此舉,在我在甲四這些天裏也隻看到這一次。老四驟然受到這樣的待遇,一下子漲紅了臉,可又不敢說什麼,隻是深深低下了頭。
我一看由於自己不懂規則,導致了這種局麵,忙勸號長息怒,主動承擔責任:“我剛來,還不懂裏麵的規矩。是我自己找老四要的(紙、筆),怨我了。”
劉號長看我主動承認了錯誤,態度也算誠懇,這才不再說什麼了。
麵對代我受過的老四我很內疚,一時又找不到別的補救方法,除了口頭上致歉外,事後便給過他好幾回煙,算是表示了一點意思。
老四的性格不算活躍,平時在號裏既不參賭,也沒有其它娛樂活動,別人玩的時候他就是拿著一副撲克牌自己給自己算命。用的是類似電腦裏空當接龍的方法:把牌擺成七遝,反正麵呈階梯式各占一半,某一遝的最後一張能夠承上啟下接到別處了,可以翻開一張被麵的牌。一張張地都翻過來,最後按照花色接成四條大龍即告成功。但是,要想每次都接成,也不是容易的事。有時成功了,四條大龍蜿蜒眼前,算是對上心思了,老四就笑眯眯地對周圍的人說:“監外執行、監外執行了。”有時算完了,別說“大龍”,連“小龍”也沒接上,一盤散沙,自己就默默地把牌扣過來,一臉的愁雲。
按照作息時間,在號裏每天老四依次揚著脖子拉長聲喊著:“起床”、“擦板”、“下板”、“鋪板”。那口川味普通話,加上久經磨煉,稍微帶點兒膛音,喊得別有韻味。
我第一次聽老四喊這些,當然是第一天進號的時候。當時正在坐第三板,時間到了,老四喊“下板兒”。我聽錯了,心裏想,怎麼?看守所裏的人犯還下班呢。後來才知道不是“班兒”,是“板兒”。
下板,其實也和外麵下班的意思差不多,都是指餘下的時間可以自己支配了,回家、休息或是自由活動由自己支配了。隻不過號裏不能回家,隻能休息,自由活動,和社會上的自由度也相去甚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