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嘩嘩地趟著鏈兒走出了牢門，號裏人目睹這一幕之後繼續坐板，馬上就恢複了往日的狀態。
號長看了看已在馬道上整理老李留下的東西的老四，吩咐道：“晚上給他準備準備。”準備什麼沒有說，可老四似乎早已心領神會地點頭答應了。看看他們似乎心照不宣的樣子，我感到其中必有什麼蹊蹺，但也不能問，在牢裏是不能隨便打聽事的，可心裏又很好奇。在報紙上曾看到過，某國家有一個新奇的旅遊項目，就是讓人把自己關到監獄裏去，親身體驗囚犯的生活。據說花費還頗不菲。我國目前還沒有此項目開展，本人亦無此願。但既然無須破費分毫即得此人生難得之機遇，借機觀察一番，長長見識。牢中一度，也算不虛此行。於是，我打算弄個明白。
一天我都在瞪大著眼睛觀察，可白天一整天都過去了，直到晚上臨睡覺了也沒見什麼動靜。今天號裏的氣氛比較嚴肅，也許是缺少了老李這個活寶，往日嬉笑逗樂的場麵黯然失色，好像是為老李而停止娛樂活動一天。號裏大多數人的臉上看就好像有事似的，直到該睡覺了，有幾個人也沒有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為了一探究竟，我也強忍著沒有睡，好在有電視可看，幫助打發時間。直到臨近午夜十二點時，劉號長親自拿出兩盒號裏最低檔的本地香煙給了老四。之前我就看到老四拿著一個饅頭在茅坑跟前鼓搗，然後放在“茅”前的台階上。趁老四去接煙，我起身看看，原來他在饅頭上掏了三個小洞。
十二點鍾整，劉號長起身走到茅坑前的位置，接過老四遞給的三支煙，把煙點著了，然後鄭重其事一臉沉重肅穆地插在那個饅頭的三個小洞上，又麵向“茅”後的牆壁雙手合十朝前還拜了拜，口中還不住地念念有詞。似乎說著號裏沒有虧待你、大家都對你很好、都很敬佩你、祝你在那邊好好生活、保佑號裏的人都打好自己的官司之類的話。一通說辭之後，轉過身對我們幾個人說：“給老李上上香吧。”
原來，這是給老李“上香”、作“法事”，超度他的亡靈。
饅頭作了香爐，卷煙權當供香。這也是因地製宜、因時製宜之法。這種牢中的祭奠儀式不知是從哪個朝代流傳下來的。卷煙的曆史並不長，而且以前年月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牢中還是禁煙的。但現在能這樣作，按照監牢界的習俗肯定也是有傳承的，否則現代人誰會“發明”這既費錢又費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