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禱告的死囚《6》(1 / 1)

新疆現在在號裏的經濟狀況可以說是比上不足更加不足,而比下有餘還算略略“有餘”。號裏人外麵沒有人給上一分錢的有的是,那些盜竊、搶劫、綁架設計侵財犯罪的人犯家裏基本應該都是不富裕的。沒聽說家裏是百萬富翁千萬富翁的“富二代”還出來掏錢包的,人家享受財富帶來的愜意來還唯恐時猶不及,哪有工夫幹這事。新疆們這樣敢於“冒險”求財的,家裏是一個什麼經濟狀況可想而知。現在家裏每月也能給他上點錢,但比黃驊的每月百十塊錢似乎還要少一點,而且每月並不能按時到位,好在號裏對“掛鏈的”死刑犯有時能有點優惠,收取“號費”時不那麼“斬盡殺絕”。所以現在新疆憑著這項本地看守所裏的“優惠政策”還能偶爾改善一下生活。說是改善,這也是相對而言,其實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吃上點榨菜、方便麵小改一下口味而已。他也會抽煙,但沒有能力購買整條的,每次購貨時隻能和別人搭夥買幾盒。但他有個在號裏人來說很大的優點,就是不賭。不知是他天生就不好賭,還是現在的精神狀況沒法支撐他的這份需要耗費心力的活動,或是自知沒有經濟能力來賭。反正他是不參加號裏這項“休閑”,至多也就是在旁邊看看而已。沒有了賭博的消耗,那幾盒煙就可以完全保證能吸到他自己的嘴裏。他還很有計劃性,也能夠約束住自己,每天抽幾支煙都計劃好,而且預定計劃幾支就是幾支,態度非常堅決,絕不寅吃卯糧。雖然這樣每天也抽不上三兩支的,但也能稍稍地過過癮,總比一個月大部分時間都一整天硬邦邦地“扛刀”要強得多。他在甲六號時的號友老金即將刑滿了,臨釋放前到甲四門口來看望他,作為臨別紀念還給他送來了一條香煙,他很珍惜,但也沒有放開了量,還是堅定不移每天細水長流般地按“既定方針”抽。有抽煙嗜好的人都明白,新疆在這方麵的毅力倒是令人不可小覷。

二審開庭指日可待,出現轉機的可能等於零,新疆也是快到生命倒計時的時候了。他現在每天在號裏的活動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終日低頭禱告不已。進了市一所後,他曾在甲六待過一段時間。受那號風氣的影響,“新疆”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皈依了佛門,每天化坐板為打坐,專門一心念佛。但從沒見他手捧過佛經,不知是沒有經濟能力請來佛經,還是看守所裏政策所限無法引進佛經。反正就是盤腿大坐兩手空空手掌向上放在膝蓋上,模樣很虔誠地閉著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隻見嘴唇輕微地蠕動,卻不見出聲,一閉一合很快速,似乎也念念有詞。看來他的心裏狀態就是期望以對佛的一片誠心換取佛的憐憫,大慈大悲好挽留自己的一條性命。

全號三個掛鏈的死囚中,屬新疆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差。一雙眼睛裏整天充滿了迷惘和絕望。與號裏其他另兩位掛鏈的相比,現在新疆的心中充滿了懊悔與沮喪,對生命的留戀和渴望更外露得多。

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既然犯了如此大罪,現在悔之晚矣。禱告能管用嗎?

還是我開放後,在家裏看報紙得知,“新疆”比“黃驊”整晚了三個月,在當年年底那一批中走鏈了,禱告也沒能使他見到新一年的元旦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