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剛進號時,以號長為首的“開發集團”也曾照方吃藥,將“開發十字憲法”一一推將出來,有時輪番上演,有時“十”管齊下,可倆人“意誌比較堅定”,沒讓那夥人的目的得逞。倆人在牢裏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難過指數用度日如年來形容絕不過分。整天就像是文革中的“黑五類”、文革後的“三種人”。在號長眼裏,他們無疑就是美國總統眼裏的薩達姆和本拉登,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二頭就是因為臉長的白了一點,得以棲身甲六,根本沒有任何背景,日子更難熬一些。已到了動輒就是一通迎頭痛罵的地步。看過本文相關章節,自然明白“開發十字憲法”的厲害,可憐的二頭都曾一一“領略”過。這裏寫得太瑣碎了,在看者,怕耐心有限,在寫者,也於心不忍。況且“陰暗麵”落筆太多,也不符合當今社會大力發揚正能量精神的主流。反正一天時間裏,早晨,他早晨挨批;上午,他上午挨罵;下午,他下午挨審。這裏說點特殊的,就說半夜的一件吧。
某日,一早起來,我見二頭一個人在馬道上筆管條直地立正站著,耷拉著腦袋,一臉的“舊社會”。別人都洗漱完了,他也不去洗漱,仍在那站著。號裏眾人也都莫名其妙。劉隊與往常一樣自顧自地念他的經,也不理他。可待劉隊一通“大福來”後,轉過身來對著他,就是狗血噴頭地一頓臭罵。直到早飯進來了,才讓他去洗漱,吃飯。後來二頭抓空偷偷對我說了原委。
原來在夜裏值班換班時,他叫醒了下一班的人,那人卻沒有馬上下到馬道上去。等了一會兒,看看那人已經起來了,交接班的時間也已過去了幾分鍾,覺得接班人馬上就下來了,二頭就上板躺下了。誰知,那人起來後又去放個小茅。正在這時,劉隊醒了,看到馬道上沒人,認定這是空班了。他沒有去指責那個接班的,卻把二頭叫起來,到馬道上罰站。結果一直站了大半夜。二頭認為那人已經起來了,隻不過是在放小茅,不能算是空班。況且交接班的時間已過,更不能算是自己的責任。心裏不服,但口頭上也不敢有所表示,和我說時還憤憤不平。
我在號裏挺喜歡二頭的,長相文靜,性格也文靜,辦事很有分寸,也很有禮貌。對我很尊敬,一口一個“大爺”地叫著。看到我洗衣服也常過來要給我幫忙。我後來還是由於對號裏的“貢獻”也得到了一個像甲四裏那樣的單獨小窯。二頭的東西本來都應該放到大窯裏。正是夏天,隔天就要洗一個澡,換洗衣物很勤,使用大窯很不方便,每次都要向勞作“二小”申請。“二小”有時不耐煩,或是看到劉隊正在整治他,就故意刁難,不給他開窯,他就不能換衣服。他悄悄找我商量,能不能把他的換洗衣服放在我的小窯裏,我看他整天受打擊挺可憐的,就同意了。為了避人耳目,每次他存取都要借著幫我收放整理衣服才行。
他在甲六裏最孤獨,少年他算不上,和幾個小孩融入不進去。都娶媳婦了,人家拿他當成年人。而成年人裏他又最年輕,長得又麵嫩,都拿他也當小孩。他有點事願意也隻能和我聊聊。現在他又遭了不公的待遇,聽他憤憤地和我訴說著,我想對他說,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想想又怕加重他的思想負擔,終於沒有說出口。隻好說了幾句現成話,安慰安慰他。
這件事還產生了不小的餘波,對全號都造成了影響,遺患無窮。當天晚上鋪完板,又到值班的時間了,劉隊宣布:從今以後,值班改為站班,不準再坐著。全號的值班人員都跟著遭殃了。
在甲四時,夜裏值班都是站著的,沒有地方坐。我在甲四睡在前排的時候,每天晚上躺在板上,腦袋頂上緊挨著,時刻都赫赫地站著五位犯罪嫌疑人,想想頭皮都發麻。甲四就是這個條件,一條馬道,靠門一米的地方是警戒區,不能靠近。那一頭又是供排泄的茅,僅剩下大約不到四米的一段,從茅那往外排列著一個儲存涼水的玻璃鋼水罐,直徑差不多有半米。再有一個裝熱水的大號保溫桶,旁邊還有一個頭號的垃圾箱,占地都不小。又有一摞盛雞蛋的塑料周轉箱,再加上一台熱水機。地方差不多就占滿了,隻剩靠近板的窄窄的一條,僅能容納四五個人站立。即使能坐,也沒有東西可坐,冷熱水桶、垃圾箱都一米多高,個頭矮的根本坐不上去。況且喝水容器上坐人也不衛生,垃圾箱太脆弱也坐不住人。那個雞蛋箱子高矮倒是挺合適,可又不能坐。
我們號長劉哥進來一年多了,也是從基層一點點熬上來的,當過管賬的,剛升任號長不久,還能體會到大家的艱辛。一次,又進來幾個新收,要參加值班了,劉哥發布說,夜裏值班累了,幾個人可以輪換坐到茅的隔離牆上休息一下。按照這裏的規矩,放茅時人的腦袋要落入觀察孔的視線之內,那個本應起遮羞功能的隔離牆修的很矮,也就六七十厘米高,蹲在那裏露著腦袋倒是正符合要求,可放茅時,脫下褲子瞬間,下麵的“小腦袋”也露出來了。好在號裏沒有異性光顧,連管教都是男的,估計有女管教人家也不上這來。雖然遮羞的功能差一些,可作為休息的座位還正好,可以給值班人提供一個坐處。即便隻是輪流坐一會兒,也比硬生生幹站兩個小時強呀。